春秋左氏傳

 

昭公(經十五·一)十有五年

春,王正月,吳子夷末卒。

(經十五·二)二月癸酉,有事于武宮。龠入,叔弓卒。去樂,卒事。

(經十五·三)夏,蔡朝吳出奔鄭。

(經十五·四)六月丁巳朔,日有食之。

(經十五·五)秋,晉荀吳帥師伐鮮虞。

(經十五·六)冬,公如晉。

(傳十五·一)十五年,春,將禘于武公,戒百官。梓慎曰:「禘之日其有咎乎!吾見赤黑之祲,非祭祥也,喪氛也。其在蒞事乎!」二月癸酉,禘。叔弓蒞事,龠入而卒。去樂,卒事,禮也。

(傳十五·二)楚費無極害朝吳之在蔡也,欲去之,乃謂之曰:「王唯信子,故處子於蔡,子亦長矣,而在下位,辱必求之,吾助子請。」又謂其上之人曰:「王唯信吳,故處諸蔡,二三子莫之如也,而在其上,不亦難乎?弗圖,必及於難。」夏,蔡人逐朝吳,朝吳出奔鄭。王怒,曰:「餘唯信吳,故寘諸蔡。且微吳,吾不及此。女何故去之?」無極對曰:「臣豈不欲吳?然而前知其為人之異也。吳在蔡,蔡必速飛。去吳,所以翦其翼也。」

(傳十五·三)六月乙丑,王太子壽卒。

(傳十五·四)秋,八月戊寅,王穆後崩。

(傳十五·五)晉荀吳帥師伐鮮虞,圍鼓。鼓人或請以城叛,穆子弗許。左右曰:「師徒不勤,而可以獲城,何故不為?」穆子曰:「吾聞諸叔向曰:『好惡不愆,民知所適,事無不濟。』或以吾城叛,吾所甚惡也;人以城來,吾獨何好焉?賞所甚惡,若所好何?若其弗賞,是失信也,何以庇民?力能則進,否則退,量力而行。吾不可以欲城而邇奸,所喪滋多。」使鼓人殺叛人而繕守備。圍鼓三月,鼓人或請降。使其民見,曰:「猶有食色,姑修而城。」軍吏曰:「獲城而弗取,勤民而頓兵,何以事君?」穆子曰:「吾以事君也。獲一邑而教民怠,將焉用邑?邑以賈怠,不如完舊。賈怠無卒,棄舊不祥。鼓人能事其君,我亦能事吾君。率義不爽,好惡不愆,城可獲而民知義所,有死命而無二心,不亦可乎?」鼓人告食竭力盡,而後取之。克鼓而反,不戮一人,以鼓子鳶鞮歸。

(傳十五·六)冬,公如晉,平丘之會故也。

(傳十五·七)十二月,晉荀躒如周,葬穆後,籍談為介。既葬,除喪,以文伯宴,樽以魯壺。王曰:「伯氏,諸侯皆有以鎮撫王室,晉獨無有,何也?」文伯揖籍談。對曰:「諸侯之封也,皆受明器於王室,以鎮撫其社稷,故能薦彝器於王。晉居深山,戎狄之與鄰,而遠於王室,王靈不及,拜戎不暇,其何以獻器?」

(傳十五·七)王曰:「叔氏,而忘諸乎!叔父唐叔,成王之母弟也,其反無分乎?密須之鼓與其大路,文所以大搜也;闕鞏之甲,武所以克商也,唐叔受之,以處參虛,匡有戎狄。其後襄之二路,鏚鉞、秬鬯,彤弓、虎賁,文公受之,以有南陽之田,撫征東夏,非分而何?夫有勛而不廢,有績而載,奉之以土田,撫之以彝器,旌之以車服,明之以文章,子孫不忘,所謂福也。福祚之不登,叔父焉在?且昔而高祖孫伯黡司晉之典籍,以為大政,故曰籍氏。及辛有之二子董之晉,於是乎有董史。女,司典之後也,何故忘之?」籍談不能對。賓出,王曰:「籍父其無後乎!數典而忘其祖。」

(傳十五·七)籍談歸,以告叔向。叔向曰:「王其不終乎!吾聞之:所樂必卒焉。今王樂憂,若卒以憂,不可謂終。王一歲而有三年之喪二焉,於是乎以喪賓宴,又求彝器,樂憂甚矣,且非禮也。彝器之來,嘉功之由,非由喪也。三年之喪,雖貴遂服,禮也。王雖弗遂,宴樂以早,亦非禮也。禮,王之大經也。一動而失二禮,無大經矣。言以考典,典以志經。忘經而多言,舉典,將焉用之?」

昭公(經十六·一)十有六年

春,齊侯伐徐。

(經十六·二)楚子誘戎蠻子殺之。

(經十六·三)夏,公至自晉。

(經十六·四)秋,八月己亥,晉侯夷卒。

(經十六·五)九月,大雩。

(經十六·六)季孫意如如晉。

(經十六·七)冬,十月,葬晉昭公。

(傳十六·一)十六年,春,王正月,公在晉,晉人止公。不書,諱之也。

(傳十六·二)齊侯伐徐。

(傳十六·二)楚子聞蠻氏之亂也與蠻子之無質也,使然丹誘戎蠻子嘉殺之,遂取蠻氏。既而復立其子焉,禮也。

(傳十六·二)二月丙申,齊師至于蒲隧,徐人行成。徐子及郯人、莒人會齊侯,盟于蒲隧,賂以甲父之鼎。叔孫昭子曰:「諸侯之無伯,害哉!齊君之無道也,興師而伐遠方,會之,有成而還,莫之亢也。無伯也夫!《詩》曰:『宗周既滅,靡所止戾。正大夫離居,莫知我肄』,其是之謂乎!」

(傳十六·三)三月,晉韓起聘于鄭,鄭伯享之。子產戒曰:「茍有位於朝,無有不共恪!」孔張后至,立於客間,執政禦之;適客後,又禦之;適縣間。客從而笑之。事畢,富子諫曰:「夫大國之人,不可不慎也,幾為之笑,而不陵我?我皆有禮,夫猶鄙我。國而無禮,何以求榮?孔張失位,吾子之恥也。」子產怒曰:「發命之不衷,出令之不信,刑之頗類,獄之放紛,會朝之不敬,使命之不聽,取陵於大國,罷民而無功,罪及而弗知,僑之恥也。孔張,君之昆孫子孔之後也,執政之嗣也,為嗣大夫;承命以使,周於諸侯;國人所尊,諸侯所知。立於朝而祀於家,有祿於國,有賦於軍,喪、祭有職,受脤、歸脤。其祭在廟,已有著位。在位數世,世守其業,而忘其所,僑焉得恥之?辟邪之人而皆及執政,是先王無刑罰也。子寧以他規我。」

(傳十六·三)宣子有環,其一在鄭商。宣子謁諸鄭伯,子產弗與,曰:「非官府之守器也,寡君不知。」子大叔、子羽謂子產曰:「韓子亦無幾求,晉國亦未可以貳。晉國、韓子不可偷也。若屬有讒人交斗其間,鬼神而助之以興其兇怒,悔之何及?吾子何愛於一環,其以取憎於大國也?盍求而與之?」子產曰:「吾非偷晉而有二心,將終事之,是以弗與,忠信故也。僑聞君子非無賄之難,立而無令名之患。僑聞為國非不能事大字小之難,無禮以定其位之患。夫大國之人令於小國,而皆獲其求,將何以給之?一共一否,為罪滋大。大國之求,無禮以斥之,何饜之有?吾且為鄙邑,則失位矣。若韓子奉命以使而求玉焉,貪淫甚矣,獨非罪乎?出一玉以起二罪,吾又失位,韓子成貪,將焉用之?且吾以玉賈罪,不亦銳乎?」

(傳十六·三)韓子買諸賈人,既成賈矣。商人曰:「必告君大夫!」韓子請諸子產曰:「日起請夫環,執政弗義,弗敢復也。今買諸商人,商人曰『必以聞』,敢以為請。」子產對曰:「昔我先君桓公與商人皆出自周,庸次比耦以艾殺此地,斬之蓬、蒿、藜、藋,而共處之;世有盟誓,以相信也,曰:『爾無我叛,我無強賈,毋或蓋奪。爾有利市寶賄,我勿與知。』恃此質誓,故能相保以至于今。今吾子以好來辱,而謂敝邑強奪商人,是教敝邑背盟誓也,毋乃不可乎!吾子得玉,而失諸侯,必不為也。若大國令,而共無藝,鄭鄙邑也,亦弗為也。僑若獻玉,不知所成。敢私布之。」韓子辭玉,曰:「起不敏,敢求玉以徼二罪?敢辭之。」

(傳十六·三)夏,四月,鄭六卿餞宣子於郊。宣子曰:「二三君子請皆賦,起亦以知鄭志。」子齹賦《野有蔓草》。宣子曰:「孺子善哉!吾有望矣。」子產賦鄭之《羔裘》。宣子曰:「起不堪也。」子大叔賦《褰裳》。宣子曰:「起在此,敢勤子至於他人乎?」子大叔拜。宣子曰:「善哉,子之言是!不有是事,其能終乎?」子游賦《風雨》。子旗賦《有女同車》。子柳賦《萚兮》。宣子喜,曰:「鄭其庶乎!二三君子以君命貺起,賦不出鄭志,皆昵燕好也。二三君子,數世之主也,可以無懼矣。」宣子皆獻馬焉,而賦《我將》。子產拜,使五卿皆拜,曰:「吾子靖亂,敢不拜德!」宣子私覲於子產以玉與馬,曰:「子命起舍夫玉,是賜我玉而免吾死也,敢不藉手以拜!」

(傳十六·四)公至自晉,子服昭伯語季平子曰:「晉之公室其將遂卑矣。君幼弱,六卿強而奢傲,將因是以習,習實為常,能無卑乎!」平子曰:「爾幼,惡識國?」

(傳十六·五)秋,八月,晉昭公卒。

(傳十六·六)九月,大雩,旱也。

(傳十六·六)鄭大旱,使屠擊、祝款、豎柎有事於桑山。斬其木,不雨。子產曰:「有事於山,蓺山林也;而斬其木,其罪大矣。」奪之官邑。

(傳十六·七)冬,十月,季平子如晉葬昭公。平子曰:「子服回之言猶信。子服氏有子哉!」

昭公(經十七·一)十有七年

春,小邾子來朝。

(經十七·二)夏,六月甲戌朔,日有食之。

(經十七·三)秋,郯子來朝。

(經十七·四)八月,晉荀吳帥師滅陸渾之戎。

(經十七·五)冬,有星孛于大辰。

(經十七·六)楚人及吳戰于長岸。

(傳十七·一)十七年春,小邾穆公來朝,公與之燕。季平子賦《採叔》,穆公賦《菁菁者莪》。昭子曰:「不有以國,其能久乎?」

(傳十七·二)夏,六月甲戌朔,日有食之。祝史請所用幣。昭子曰:「日有食之,天子不舉,伐鼓於社;諸侯用幣於社,伐鼓於朝,禮也。」平子禦之,曰:「止也。唯正月朔,慝未作,日有食之,於是乎有伐鼓用幣,禮也。其餘則否。」大史曰:「在此月也。日過分而未至,三辰有災,於是乎百官降物;君不舉,辟移時;樂奏鼓,祝用幣,史用辭。故夏書曰:『辰不集于房,瞽奏鼓,嗇夫馳,庶人走』,此月朔之謂也。當夏四月,是謂孟夏。」平子弗從。昭子退,曰:「夫子將有異志,不君君矣。」

(傳十七·三)秋,郯子來朝,公與之宴。昭子問焉,曰:「少皞氏鳥名官,何故也?」郯子曰:「吾祖也,我知之。昔者黃帝氏以云紀,故為云師而云名;炎帝氏以火紀,故為火師而火名;共工氏以水紀,故為水師而水名;大皞氏以龍紀,故為龍師而龍名。「我高祖少皞摯之立也,鳳鳥適至,故紀於鳥,為鳥師而鳥名:鳳鳥氏,歷正也;玄鳥氏,司分者也;伯趙氏,司至者也;青鳥氏,司啟者也;丹鳥氏,司閉者也。祝鳩氏,司徒也;雎鳩氏,司馬也;鴡鳩氏,司空也。爽鳩氏,司寇也;鶻鳩氏,司事也。五鳩,鳩民者也。五雉為五工正,利器用、正度量,夷民者也。九扈為九農正,扈民無淫者也。自顓頊以來,不能紀遠,乃紀於近。為民師而命以民事,則不能故也。」仲尼聞之,見於郯子而學之。既而告人曰:「吾聞之:『天子失官,官學在四夷』,猶信。」

(傳十七·四)晉侯使屠蒯如周,請有事於雒與三涂。萇弘謂劉子曰:「客容猛,非祭也,其伐戎乎!陸渾氏甚睦於楚,必是故也。君其備之!」乃警戒備。九月丁卯,晉荀吳帥師涉自棘津,使祭史先用牲于雒。陸渾人弗知,師從之。庚午,遂滅陸渾,數之以其貳於楚也。陸渾子奔楚,其眾奔甘鹿。周大獲。宣子夢文公攜荀吳而授之陸渾,故使穆子帥師,獻俘于文宮。

(傳十七·五)冬,有星孛于大辰,西及漢。申須曰:「彗所以除舊布新也。天事恒象,今除於火,火出必布焉,諸侯其有火災乎!」梓慎曰:「往年吾見之,是其徵也。火出而見,今茲火出而章,必火入而伏,其居火也久矣,其與不然乎?火出,於夏為三月,於商為四月,於周為五月。夏數得天,若火作,其四國當之,在宋、衛、陳、鄭乎!宋,大辰之虛也;陳,大皞之虛也;鄭,祝融之虛也,皆火房也。星孛及漢,漢,水祥也。衛,顓頊之虛也,故為帝丘,其星為大水,水,火之牡也。其以丙子若壬午作乎!水火所以合也。若火入而伏,必以壬午,不過其見之月。」鄭裨灶言於子產曰:「宋、衛、陳、鄭將同日火。若我用瓘斝玉瓚,鄭必不火。」子產弗與。

(傳十七·六)吳伐楚,陽丐為令尹,卜戰,不吉。司馬子魚曰:「我得上流,何故不吉?且楚故,司馬令龜,我請改卜。」令曰:「魴也以其屬死之,楚師繼之,尚大克之!」吉。戰于長岸,子魚先死,楚師繼之,大敗吳師,獲其乘舟餘皇。使隨人與後至者守之,環而塹之,及泉,盈其隧炭,陳以待命。吳公子光請於其眾,曰:「喪先王之乘舟,豈唯光之罪?眾亦有焉。請藉取之以救死。」眾許之。使長鬣者三人潛伏於舟側,曰:「我呼餘皇,則對。師夜從之。」三呼,皆迭對。楚人從而殺之。楚師亂,吳人大敗之,取餘皇以歸。

昭公(經十八·一)十有八年

春,王三月,曹伯須卒。

(經十八·二)夏,五月壬午,宋、衛、陳、鄭災。

(經十八·三)六月,邾人入鄅。

(經十八·四)秋,葬曹平公。

(經十八·五)冬,許遷于白羽。

(傳十八·一)十八年,春,王二月乙卯,周毛得殺毛伯過而代之。萇弘曰:「毛得必亡。是昆吾稔之日也,侈故之以。而毛得以濟侈於王都,不亡,何待?」

(傳十八·二)三月,曹平公卒。

(傳十八·三)夏,五月,火始昏見。丙子,風。梓慎曰:「是謂融風,火之始也;七日,其火作乎!」戊寅,風甚。壬午,大甚。宋、衛、陳、鄭皆火。梓慎登大庭氏之庫以望之,曰:「宋、衛、陳、鄭也。」數日皆來告火。裨灶曰:「不用吾言,鄭又將火。」鄭人請用之,子產不可。子大叔曰:「寶以保民也,若有火,國幾亡。可以救亡,子何愛焉?」子產曰:「天道遠,人道邇,非所及也,何以知之?灶焉知天道?是亦多言矣,豈不或信?」遂不與。亦不復火。

(傳十八·三)鄭之未災也,里析告子產曰:「將有大祥,民震動,國幾亡。吾身泯焉,弗良及也。國遷,其可乎?」子產曰:「雖可,吾不足以定遷矣。」及火,里析死矣,未葬,子產使輿三十人遷其柩。火作,子產辭晉公子、公孫于東門,使司寇出新客,禁舊客勿出於宮。使子寬、子上巡群屏攝,至于大宮。使公孫登徙大龜,使祝史徙主祏於周廟,告於先君。使府人、庫人各儆其事。商成公儆司宮,出舊宮人,寘諸火所不及。司馬、司寇列居火道,行火所焮。城下之人伍列登城。明日,使野司寇各保其徵,郊人助祝史除於國北,禳火于玄冥、回祿,祈于四鄘。書焚室而寬其征,與之材。三日哭,國不市。使行人告於諸侯。宋、衛皆如是。陳不救火,許不吊災,君子是以知陳、許之先亡也。

(傳十八·四)六月,鄅人藉稻,邾人襲鄅。鄅人將閉門,邾人羊羅攝其首焉,遂入之,盡俘以歸。鄅子曰:「餘無歸矣。」從帑於邾,邾莊公反鄅夫人,而舍其女。

(傳十八·五)秋,葬曹平公。往者見周原伯魯焉,與之語,不說學。歸以語閔子馬。閔子馬曰:「周其亂乎!夫必多有是說,而後及其大人。大人患失而惑,又曰:『可以無學,無學不害。』不害而不學,則茍而可,於是乎下陵上替,能無亂乎?夫學,殖也。不學將落,原氏其亡乎!」

(傳十八·六)七月,鄭子產為火故,大為社,祓禳於四方,振除火災,禮也。乃簡兵大搜,將為搜除。子大叔之廟在道南,其寢在道北,其庭小,過期三日,使除徒陳於道南廟北,曰:「子產過女,而命速除,乃毀於而鄉。」子產朝,過而怒之。除者南毀。子產及沖,使從者止之曰:「毀於北方。」

(傳十八·六)火之作也,子產授兵登陴。子大叔曰:「晉無乃討乎?」子產曰:「吾聞之:小國忘守則危,況有災乎?國之不可小,有備故也。」既,晉之邊吏讓鄭曰:「鄭國有災,晉君、大夫不敢寧居,卜筮走望,不愛牲玉。鄭之有災,寡君之憂也。今執事墹然授兵登陴,將以誰罪?邊人恐懼,不敢不告。」子產對曰:「若吾子之言,敝邑之災,君之憂也。敝邑失政,天降之災,又懼讒慝之間謀之,以啟貪人,薦為敝邑不利,以重君之憂。幸而不亡,猶可說也;不幸而亡,君雖憂之,亦無及也。鄭有他竟,望走在晉。既事晉矣,其敢有二心?」

(傳十八·七)楚左尹王子勝言於楚子曰:「許於鄭,仇敵也,而居楚地,以不禮於鄭。晉、鄭方睦,鄭若伐許,而晉助之,楚喪地矣。君盍遷許。許不專於楚,鄭方有令政,許曰:『餘舊國也。』鄭曰:『餘俘邑也。』葉在楚國,方城外之蔽也。土不可易,國不可小,許不可俘,讎不可啟,君其圖之!」楚子說。冬,楚子使王子勝遷許於析,實白羽。

昭公(經十九·一)十有九年

春,宋公伐邾。

(經十九·二)夏,五月戊辰,許世子止弒其君買。

(經十九·三)己卯,地震。

(經十九·四)秋,齊高發帥師伐莒。

(經十九·五)冬,葬許悼公。

(傳十九·一)十九年,春,楚工尹赤遷陰于下陰,令尹子瑕城郟。叔孫昭子曰:「楚不在諸侯矣,其僅自完也,以持其世而已。」

(傳十九·二)楚子之在蔡也,郹陽封人之女奔之,生太子建。及即位,使伍奢為之師,費無極為少師,無寵焉,欲譖諸王,曰:「建可室矣。」王為之聘於秦,無極與逆,勸王取之。正月,楚夫人嬴氏至自秦。

(傳十九·三)鄅夫人,宋向戌之女也,故向寧請師。二月,宋公伐邾,圍蟲。三月,取之,乃盡歸鄅俘。

(傳十九·四)夏,許悼公瘧。五月戊辰,飲太子止之藥卒。太子奔晉。書曰「弒其君」,君子曰:「盡心力以事君,舍藥物可也。」

(傳十九·五)邾人、郳人、徐人會宋公。乙亥,同盟于蟲。

(傳十九·六)楚子為舟師以伐濮。費無極言於楚子曰:「晉之伯也,邇於諸夏;而楚辟陋,故弗能與爭。若大城城父,而寘太子焉,以通北方,王收南方,是得天下也。」王說,從之。故太子建居于城父。令尹子瑕聘于秦,拜夫人也。

(傳十九·七)秋,齊高發帥師伐莒,莒子奔紀鄣。使孫書伐之。初,莒有婦人,莒子殺其夫,已為嫠婦。及老,托於紀鄣,紡焉以度而去之。及師至,則投諸外。或獻諸子占,子占使師夜縋而登。登者六十人,縋絕。師鼓噪,城上之人亦噪。莒共公懼,啟西門而出。七月丙子,齊師入紀。

(傳十九·八)是歲也,鄭駟偃卒。子游娶於晉大夫,生絲,弱,其父兄立子瑕。子產憎其為人也,且以為不順,弗許,亦弗止。駟氏聳。他日,絲以告其舅。冬,晉人使以幣如鄭,問駟乞之立故。駟氏懼,駟乞欲逃,子產弗遣;請龜以卜,亦弗予。大夫謀對,子產不待而對客曰:「鄭國不天,寡君之二三臣札瘥夭昏,今又喪我先大夫偃。其子幼弱,其一二父兄懼隊宗主,私族於謀,而立長親。寡君與其二三老曰:『抑天實剝亂是,吾何知焉?』諺曰:『無過亂門』,民有亂兵,猶憚過之,而況敢知天之所亂?今大夫將問其故,抑寡君實不敢知,其誰實知之?平丘之會,君尋舊盟曰:『無或失職!』若寡君之二三臣,其即世者,晉大夫而專制其位,是晉之縣鄙也,何國之為?」辭客幣而報其使,晉人舍之。

(傳十九·九)楚人城州來,沈尹戌曰:「楚人必敗。昔吳滅州來,子旗請伐之。王曰:『吾未撫吾民。』今亦如之,而城州來以挑吳,能無敗乎?」侍者曰:「王施舍不倦,息民五年,可謂撫之矣。」戌曰:「吾聞撫民者,節用於內,而樹德於外,民樂其性,而無寇讎。今宮室無量,民人日駭,勞罷死轉,忘寢與食,非撫之也。」

(傳十九·十)鄭大水,龍鬭于時門之外洧淵,國人請為萗焉。子產弗許,曰:「我鬭,龍不我覿也;龍鬭,我獨何覿焉?禳之,則彼其室也。吾無求於龍,龍亦無求於我。」乃止也。

(傳十九·十一)令尹子瑕言蹶由於楚子,曰:「彼何罪?諺所謂『室於怒市於色』者,楚之謂矣。舍前之忿可也。」乃歸蹶由。

昭公(經二十·一)二十年

春,王正月。

(經二十·二)夏,曹公孫會自鄸出奔宋。

(經二十·三)秋,盜殺衛侯之兄縶。

(經二十·四)冬,十月,宋華亥、向寧、華定出奔陳。

(經二十·五)十有一月辛卯,蔡侯廬卒。

(傳二十·一)二十年,春,王二月己丑,日南至。梓慎望氛,曰:「今茲宋有亂,國幾亡,三年而後弭。蔡有大喪。」叔孫昭子曰:「然則戴、桓也。汰侈,無禮已甚,亂所在也。」

(傳二十·二)費無極言於楚子曰:「建與伍奢將以方城之外叛,自以為猶宋、鄭也,齊、晉又交輔之,將以害楚,其事集矣。」王信之,問伍奢。伍奢對曰:「君一過多矣,何信於讒?」王執伍奢,使城父司馬奮揚殺太子。未至,而使遣之。三月,大子建奔宋。王召奮揚,奮揚使城父人執己以至。王曰:「言出於余口,入於爾耳,誰告建也?」對曰:「臣告之。君王命臣曰:『事建如事餘。』臣不佞,不能茍貳。奉初以還,不忍後命,故遣之。既而悔之,亦無及已。」王曰:「而敢來,何也?」對曰:「使而失命,召而不來,是再奸也。逃無所入。」王曰:「歸,從政如他日。」

(傳二十·二)無極曰:「奢之子材,若在吳,必憂楚國,盍以免其父召之。彼仁,必來。不然,將為患。」王使召之曰:「來,吾免而父。」棠君尚謂其弟員曰:「爾適吳,我將歸死。吾知不逮,我能死,爾能報。聞免父之命,不可以莫之奔也;親戚為戮,不可以莫之報也。奔死免父,孝也;度功而行,仁也;擇任而往,知也;知死不辟,勇也。父不可棄,名不可廢,爾其勉之!相從為愈。」伍尚歸。奢聞員不來,曰:「楚君、大夫其旰食乎!」楚人皆殺之。員如吳,言伐楚之利於州于。公子光曰:「是宗為戮,而欲反其讎,不可從也。」員曰:「彼將有他志,餘姑為之求士,而鄙以待之。」乃見鱄設諸焉,而耕於鄙。

(傳二十·三)宋元公無信多私,而惡華、向。華定、華亥與向寧謀曰:「亡愈於死,先諸?」華亥偽有疾,以誘群公子。公子問之,則執之。夏,六月丙申,殺公子寅、公子御戎、公子朱、公子固、公孫援、公孫丁,拘向勝、向行於其廩。公如華氏請焉,弗許,遂劫之。癸卯,取太子欒與母弟辰、公子地以為質。公亦取華亥之子無戚、向寧之子羅、華定之子啟,與華氏盟,以為質。

(傳二十·四)衛公孟縶狎齊豹,奪之司寇與鄄。有役則反之,無則取之。公孟惡北宮喜、褚師圃,欲去之。公子朝通于襄夫人宣姜,懼而欲以作亂。故齊豹、北宮喜、褚師圃、公子朝作亂。初,齊豹見宗魯於公孟,為驂乘焉。將作亂,而謂之曰:「公孟之不善,子所知也,勿與乘,吾將殺之。」對曰:「吾由子事公孟,子假吾名焉,故不吾遠也。雖其不善,吾亦知之;抑以利故,不能去,是吾過也。今聞難而逃,是僭子也。子行事乎,吾將死之,以周事子;而歸死於公孟,其可也。」

(傳二十·四)丙辰,衛侯在平壽。公孟有事於蓋獲之門外,齊子氏帷於門外,而伏甲焉。使祝灶寘戈於車薪以當門,使一乘從公孟以出;使華齊御公孟,宗魯驂乘。及閎中,齊氏用戈擊公孟,宗魯以背蔽之,斷肱,以中公孟之肩。皆殺之。公聞亂,乘驅自閱門入。慶比御公,公南楚驂乘。使華寅乘貳車。及公宮,鴻騮魋駟乘于公。公載寶以出。褚師子申遇公于馬路之衢,遂從。過齊氏,使華寅肉袒,執蓋以當其闕,齊氏射公,中南楚之背,公遂出。寅閉郭門,逾而從公。公如死鳥。析朱鉏宵從竇出,徒行從公。

(傳二十·四)齊侯使公孫青聘于衛。既出,聞衛亂,使請所聘。公曰:「猶在竟內,則衛君也。」乃將事焉,遂從諸死鳥。請將事。辭曰:「亡人不佞,失守社稷,越在草莽,吾子無所辱君命。」賓曰:「寡君命下臣於朝曰:『阿下執事。』臣不敢貳。」主人曰:「君若惠顧先君之好,照臨敝邑,鎮撫其社稷,則有宗祧在。」乃止。衛侯固請見之。不獲命,以其良馬見,為未致使故也。衛侯以為乘馬。賓將掫,主人辭曰:「亡人之憂,不可以及吾子;草莽之中,不足以辱從者。敢辭。」賓曰:「寡君之下臣,君之牧圉也。若不獲捍外役,是不有寡君也。臣懼不免於戾,請以除死。」親執鐸,終夕與於燎。

(傳二十·四)齊氏之宰渠子召北宮子。北宮氏之宰不與聞,謀殺渠子,遂伐齊氏,滅之。丁巳晦,公入,與北宮喜盟于彭水之上。秋,七月戊午朔,遂盟國人。八月辛亥,公子朝、褚師圃、子玉霄、子高魴出奔晉。閏月戊辰,殺宣姜。衛侯賜北宮喜謚曰「貞子」,賜析朱鉏謚曰「成子」,而以齊氏之墓予之。衛侯告寧于齊,且言子石。齊侯將飲酒,遍賜大夫曰:「二三子之教也。」苑何忌辭,曰:「與於青之賞,必及于其罰。在《康誥》曰:『父子兄弟,罪不相及』,況在群臣?臣敢貪君賜以干先王?」琴張聞宗魯死,將往吊之。仲尼曰:「齊豹之盜,而孟縶之賊,女何吊焉?君子不食奸,不受亂,不為利疚於回,不以回待人,不蓋不義,不犯非禮。」

(傳二十·五)宋華、向之亂,公子城、公孫忌、樂舍、司馬強、向宜、向鄭、楚建、郳甲出奔鄭。其徒與華氏戰于鬼閻,敗子城。子城適晉。華亥與其妻,必盥而食所質公子者而後食。公與夫人每日必適華氏,食公子而後歸。華亥患之,欲歸公子。向寧曰:「唯不信,故質其子。若又歸之,死無日矣。」公請於華費遂,將攻華氏。對曰:「臣不敢愛死,無乃求去憂而滋長乎!臣是以懼,敢不聽命?」公曰:「子死亡有命,餘不忍其。」冬,十月,公殺華、向之質而攻之。戊辰,華、向奔陳,華登奔吳。向寧欲殺太子。華亥曰:「干君而出,又殺其子,其誰納我?且歸之有庸。」使少司寇牼以歸,曰:「子之齒長矣,不能事人。以三公子為質,必免。」公子既入,華牼將自門行。公遽見之,執其手,曰:「餘知而無罪也,入,復而所。」

(傳二十·六)齊侯疥,遂痁,期而不瘳。諸侯之賓問疾者多在。梁丘據與裔款言於公曰:「吾事鬼神豐,於先君有加矣。今君疾病,為諸侯憂,是祝、史之罪也。諸侯不知,其謂我不敬,君盍誅於祝固、史嚚以辭賓?」公說,告晏子。晏子曰:「日宋之盟,屈建問范會之德於趙武。趙武曰:『夫子之家事治;言於晉國,竭情無私。其祝、史祭祀,陳信不愧;其家事無猜,其祝、史不祈。』建以語康王。康王曰:『神、人無怨,宜夫子之光輔五君以為諸侯主也。』」

(傳二十·六)公曰:「據與款謂寡人能事鬼神,故欲誅于祝、史,子稱是語,何故?」對曰:「若有德之君,外內不廢,上下無怨,動無違事,其祝、史薦信,無愧心矣。是以鬼神用饗,國受其福,祝、史與焉。其所以蕃祉老壽者,為信君使也,其言忠信於鬼神。其適遇淫君,外內頗邪,上下怨疾,動作辟違,從欲厭私,高臺深池,撞鐘舞女。斬刈民力,輸掠其聚,以成其違,不恤後人。暴虐淫從,肆行非度,無所還忌,不思謗讟,不憚鬼神。神怒民痛,無悛於心。其祝、史薦信,是言罪也;其蓋失數美,是矯誣也。進退無辭,則虛以求媚。是以鬼神不饗其國以禍之,祝、史與焉。所以夭昏孤疾者,為暴君使也,其言僭嫚於鬼神。」

(傳二十·六)公曰:「然則若之何?」對曰:「不可為也。山林之木,衡鹿守之;澤之萑蒲,舟鮫守之;藪之薪蒸,虞候守之;海之鹽、蜃,祈望守之。縣鄙之人,入從其政;偪介之關,暴征其私;承嗣大夫,強易其賄。布常無藝,徵斂無度;宮室日更,淫樂不違。內寵之妾,肆奪於市;外寵之臣,僭令於鄙。私欲養求,不給則應。民人苦病,夫婦皆詛。祝有益也,詛亦有損。聊、攝以東,姑、尤以西,其為人也多矣。雖其善祝,豈能勝億兆人之詛?君若欲誅於祝、史,修德而後可。」公說,使有司寬政,毀關,去禁,薄斂,已責。

(傳二十·七)十二月,齊侯田于沛,招虞人以弓,不進。公使執之。辭曰:「昔我先君之田也,旃以招大夫,弓以招士,皮冠以招虞人。臣不見皮冠,故不敢進。」乃舍之。仲尼曰:「守道不如守官。」君子韙之。

(傳二十·八)齊侯至自田,晏子侍于遄臺,子猶馳而造焉。公曰:「唯據與我和夫!」晏子對曰:「據亦同也,焉得為和?」公曰:「和與同異乎?」對曰:「異。和如羹焉,水、火、醯、醢、鹽、梅,以烹魚肉,燀之以薪,宰夫和之,齊之以味,濟其不及,以泄其過。君子食之,以平其心。君臣亦然。君所謂可而有否焉,臣獻其否以成其可;君所謂否而有可焉,臣獻其可以去其否,是以政平而不干,民無爭心。故《詩》曰:『亦有和羹,既戒既平。鬷嘏無言,時靡有爭。』先王之濟五味、和五聲也,以平其心,成其政也。聲亦如味,一氣,二體,三類,四物,五聲,六律,七音,八風,九歌,以相成也;清濁、小大,短長、疾徐,哀樂、剛柔,遲速、高下,出入、周疏,以相濟也。君子聽之,以平其心。心平,德和。故《詩》曰:『德音不瑕』。今據不然。君所謂可,據亦曰可;君所謂否,據亦曰否。若以水濟水,誰能食之?若琴瑟之專壹,誰能聽之?同之不可也如是。」

(傳二十·八)飲酒樂。公曰:「古而無死,其樂若何!」晏子對曰:「古而無死,則古之樂也,君何得焉?昔爽鳩氏始居此地,季荝因之,有逢伯陵因之,蒲姑氏因之,而後大公因之。古若無死,爽鳩氏之樂,非君所愿也。」

(傳二十·九)鄭子產有疾,謂子大叔曰:「我死,子必為政。唯有德者能以寬服民,其次莫如猛。夫火烈,民望而畏之,故鮮死焉;水懦弱,民狎而玩之,則多死焉,故寬難。」疾數月而卒。大叔為政,不忍猛而寬。鄭國多盜,取人於萑苻之澤。大叔悔之,曰:「吾早從夫子,不及此。」興徒兵以攻萑苻之盜,盡殺之,盜少止。仲尼曰:「善哉!政寬則民慢,慢則糾之以猛。猛則民殘,殘則施之以寬。寬以濟猛,猛以濟寬,政是以和。《詩》曰:『民亦勞止,汔可小康;惠此中國,以綏四方』,施之以寬也。『毋從詭隨,以謹無良;式遏寇虐,慘不畏明』,糾之以猛也。『柔遠能邇,以定我王』,平之以和也。又曰:『不競不絿,不剛不柔,布政優優,百祿是遒』,和之至也。」及子產卒,仲尼聞之,出涕曰:「古之遺愛也。」

昭公(經二一·一)二十有一年

春,王三月,葬蔡平公。

(經二一·二)夏,晉侯使士鞅來聘。

(經二一·三)宋華亥、向寧、華定自陳入于宋南里以叛。

(經二一·四)秋,七月壬午朔,日有食之。

(經二一·五)八月乙亥,叔輒卒。

(經二一·六)冬,蔡侯朱出奔楚。

(經二一·七)公如晉,至河乃復。

(傳二一·一)二十一年,春,天王將鑄無射,泠州鳩曰:「王其以心疾死乎!夫樂,天子之職也。夫音,樂之輿也;而鐘,音之器也。天子省風以作樂,器以鐘之,輿以行之。小者不窕,大者不摦,則和於物。物和則嘉成。故和聲入於耳而藏於心,心億則樂。窕則不咸,摦則不容,心是以感,感實生疾。今鐘摦矣,王心弗堪,其能久乎!」

(傳二一·二)三月,葬蔡平公。蔡太子朱失位,位在卑。大夫送葬者,歸見昭子。昭子問蔡故,以告。昭子嘆曰:「蔡其亡乎!若不亡,是君也必不終。《詩》曰:『不解于位,民之攸墍。』今蔡侯始即位,而適卑,身將從之。」

(傳二一·三)夏,晉士鞅來聘,叔孫為政。季孫欲惡諸晉,使有司以齊鮑國歸費之禮為士鞅。士鞅怒,曰:「鮑國之位下,其國小,而使鞅從其牢禮,是卑敝邑也,將復諸寡君。」魯人恐,加四牢焉,為十一牢。

(傳二一·四)宋華費遂生華貙、華多僚、華登。貙為少司馬,多僚為御士,與貙相惡,乃譖諸公曰:「貙將納亡人。」亟言之。公曰:「司馬以吾故,亡其良子。死亡有命,吾不可以再亡之。」對曰:「君若愛司馬,則如亡。死如可逃,何遠之有?」公懼,使侍人召馬之侍人宜僚,飲之酒,而使告司馬。司馬嘆曰:「必多僚也。吾有讒子,而弗能殺,吾又不死。抑君有命,可若何?」乃與公謀逐華貙,將使田孟諸而遣之。公飲之酒,厚酬之,賜及從者。司馬亦如之。張丐尤之,曰:「必有故。」使子皮承宜僚以劍而訊之。宜僚盡以告。張丐欲殺多僚。子皮曰:「司馬老矣,登之謂甚,吾又重之,不如亡也。」五月丙申,子皮將見司馬而行,則遇多僚御司馬而朝。張丐不勝其怒,遂與子皮、臼任、鄭翩殺多僚,劫司馬以叛,而召亡人。壬寅,華、向入。樂大心、豐愆、華牼禦諸橫。華氏居盧門,以南里叛。六月庚午,宋城舊鄘及桑林之門而守之。

(傳二一·五)秋,七月壬午朔,日有食之。公問於梓慎曰:「是何物也?禍福何為?」對曰:「二至二分,日有食之,不為災。日月之行也,分,同道也;至,相過也。其他月則為災,陽不克也,故常為水。」於是叔輒哭日食。昭子曰:「子叔將死,非所哭也。」八月,叔輒卒。

(傳二一·六)冬,十月,華登以吳師救華氏。齊烏枝鳴戍宋。廚人濮曰:「軍志有之:『先人有奪人之心,後人有待其衰。』盍及其勞且未定也伐諸!若入而固,則華氏眾矣,悔無及也。」從之。丙寅,齊師、宋師敗吳師于鴻口,獲其二帥公子苦雂、偃州員。華登帥其餘以敗宋師。公欲出,廚人濮曰:「吾小人,可藉死,而不能送亡,君請待之。」乃徇曰:「揚徽者,公徒也。」眾從之。公自揚門見之,下而巡之,曰:「國亡君死,二三子之恥也,豈專孤之罪也?」齊烏枝鳴曰:「用少莫如齊致死,齊致死莫如去備。彼多兵矣,請皆用劍。」從之。華氏北,復即之。廚人濮以裳裹首,而荷以走,曰:「得華登矣!」遂敗華氏于新里。翟僂新居于新里,既戰,說甲于公而歸。華妵居于公里,亦如之。

(傳二一·六)十一月癸未,公子城以晉師至。曹翰胡會晉荀吳、齊苑何忌、衛公子朝救宋。丙戌,與華氏戰于赭丘。鄭翩愿為鸛,其御愿為鵝。子祿御公子城,莊堇為右。干犨御呂封人華豹,張丐為右。相遇,城還。華豹曰:「城也!」城怒而反之。將注,豹則關矣。曰:「平公之靈,尚輔相餘!」豹射,出其間。將注,則又關矣。曰:「不狎,鄙。」抽矢,城射之,殪。張丐抽殳而下,射之,折股。扶伏而擊之,折軫。又射之,死。干犨請一矢,城曰:「餘言汝於君。」對曰:「不死伍乘,軍之大刑也。」干刑而從子,君焉用之?子速諸!」乃射之,殪。大敗華氏,圍諸南里。華亥搏膺而呼,見華貙,曰:「吾為欒氏矣!」貙曰:「子無我迋,不幸而後亡。」使華登如楚乞師,華貙以車十五乘、徒七十人犯師而出,食於睢上,哭而送之,乃復入。楚薳越帥師將逆華氏,大宰犯諫曰:「諸侯唯宋事其君。今又爭國,釋君而臣是助,無乃不可乎!」王曰:「而告我也後,既許之矣。」

昭公(傳二一·七)蔡侯朱出奔楚。費無極取貨於東國,而謂蔡人曰:「朱不用命於楚,君王將立東國。若不先從王欲,楚必圍蔡。」蔡人懼,出朱而立東國。朱愬于楚,楚子將討蔡。無極曰:「平侯與楚有盟,故封。其子有二心,故廢之。靈王殺隱太子,其子與君同惡,德君必甚。又使立之,不亦可乎?且廢置在君,蔡無他矣。」

(傳二一·八)公如晉,及河。鼓叛晉,晉將伐鮮虞,故辭公。

昭公(經二二·一)二十有二年

春,齊侯伐莒。

(經二二·二)宋華亥、向寧、華定自宋南里出奔楚。

(經二二·三)大搜于昌間。

(經二二·四)夏,四月乙丑,天王崩。

(經二二·五)六月,叔鞅如京師,葬景王。

(經二二·六)王室亂。

(經二二·七)劉子、單子以王猛居于皇。

(經二二·八)秋,劉子、單子以王猛入于王城。

(經二二·九)冬,十月,王子猛卒。

(經二二·十)十有二月癸酉朔,日有食之。

(傳二二·一)二十二年,春,王二月甲子,齊北郭啟帥師伐莒。莒子將戰,苑羊牧之諫曰:「齊帥賤,其求不多,不如下之,大國不可怒也。」弗聽,敗齊師于壽餘。齊侯伐莒,莒子行成。司馬灶如莒蒞盟;莒子如齊蒞盟,盟于稷門之外。莒於是乎大惡其君。

(傳二二·二)楚薳越使告于宋曰:「寡君聞君有不令之臣為君憂,無寧以為宗羞,寡君請受而戮之。」對曰:「孤不佞,不能媚於父兄,以為君憂,拜命之辱。抑君臣日戰,君曰『餘必臣是助』,亦唯命。人有言曰:『唯亂門之無過。』君若惠保敝邑,無亢不衷,以獎亂人,孤之望也。唯君圖之!」楚人患之。諸侯之戍謀曰:「若華氏知困而致死,楚恥無功而疾戰,非吾利也。不如出之,以為楚功,其亦無能為也已。救宋而除其害,又何求?」乃固請出之,宋人從之。己巳,宋華亥、向寧、華定、華貙、華登、皇奄傷、省臧、士平出奔楚。宋公使公孫忌為大司馬,邊卬為大司徒,樂祁為司城,仲幾為左師,樂大心為右師,樂挽為大司寇,以靖國人。

(傳二二·三)王子朝、賓起有寵於景王,王與賓孟說之,欲立之。劉獻公之庶子伯蚠事單穆公,惡賓孟之為人也,愿殺之;又惡王子朝之言,以為亂,愿去之。賓孟適郊,見雄雞自斷其尾,問之。侍者曰:「自憚其犧也。」遽歸告王,且曰:「雞其憚為人用乎!人異於是。犧者實用人,人犧實難,己犧何害?」王弗應。夏,四月,王田北山,使公卿皆從,將殺單子、劉子。王有心疾,乙丑,崩于榮锜氏。戊辰,劉子摯卒,無子,單子立劉蚠。五月庚辰,見王,遂攻賓起,殺之,盟群王子于單氏。

(傳二二·四)晉之取鼓也,既獻而反鼓子焉。又叛於鮮虞。六月,荀吳略東陽,使師偽糴者負甲以息於昔陽之門外,遂襲鼓,滅之,以鼓子鳶鞮歸,使涉佗守之。

(傳二二·五)丁巳,葬景王。王子朝因舊官、百工之喪職秩者與靈、景之族以作亂。帥郊、要、餞之甲,以逐劉子。壬戌,劉子奔揚。單子逆悼王于莊宮以歸。王子還夜取王以如莊宮。癸亥,單子出。王子還與召莊公謀曰:「不殺單旗,不捷。與之重盟,必來。背盟而克者多矣。」從之。樊頃子曰:「非言也,必不克。」遂奉王以追單子,及領,大盟而復。殺摯荒以說。劉子如劉,單子亡。乙丑,奔于平畤。群王子追之,單子殺還、姑、發、弱、鬷、延、定、稠,子朝奔京。丙寅,伐之。京人奔山。劉子入于王城。辛未,鞏簡公敗績于京。乙亥,甘平公亦敗焉。

(傳二二·五)叔鞅至自京師,言王室之亂也。閔馬父曰:「子朝必不克。其所與者,天所廢也。」單子欲告急於晉。秋,七月戊寅,以王如平畤,遂如圃車,次于皇。劉子如劉。單子使王子處守于王城。盟百工于平宮。辛卯,鄩肸伐皇。大敗,獲鄩肸。壬辰,焚諸王城之市。八月辛酉,司徒醜以王師敗績于前城。百工叛。己巳,伐單氏之宮,敗焉。庚午,反伐之。辛未,伐東圉。冬,十月丁巳,晉籍談、荀躒帥九州之戎及焦、瑕、溫、原之師,以納王于王城。庚申,單子、劉蚠以王師敗績于郊,前城人敗陸渾于社。十一月乙酉,王子猛卒。不成喪也。己丑,敬王即位。館于子旅氏。十二月庚戌,晉籍談、荀躒、賈辛、司馬督帥師軍于陰,于侯氏,于溪泉,次于社。王師軍于泛,于解,次于任人。閏月,晉箕遺、樂徵、右行詭濟師取前城,軍其東南。王師軍于京楚。辛丑,伐京,毀其西南。

昭公(經二三·一)二十有三年

春,王正月,叔孫婼如晉。

(經二三·二)癸醜,叔鞅卒。

(經二三·三)晉人執我行人叔孫婼。

(經二三·四)晉人圍郊。

(經二三·五)夏,六月,蔡侯東國卒于楚。

(經二三·六)秋,七月,莒子庚輿來奔。

(經二三·七)戊辰,吳敗頓、胡、沈、蔡、陳、許之師于雞父。胡子髡、沈子逞滅,獲陳夏嚙。

(經二三·八)天王居于狄泉。尹氏立王子朝。

(經二三·九)八月乙未,地震。

(經二三·十)冬,公如晉,至河,有疾,乃復。

(傳二三·一)二十三年,春,王正月壬寅朔,二師圍郊。癸卯,郊、鄩潰。丁未,晉師在平陰,王師在澤邑。王使告間,庚戌,還。

(傳二三·二)邾人城翼,還,將自離姑。公孫婼曰:「魯將御我。」欲自武城還,循山而南。徐鉏、丘弱、茅地曰:「道下,遇雨,將不出,是不歸也。」遂自離姑。武城人塞其前,斷其後之木而弗殊,邾師過之,乃推而蹙之,遂取邾師,獲鉏、弱、地。邾人愬于晉,晉人來討。叔孫婼如晉,晉人執之。書曰「晉人執我行人叔孫婼」,言使人也。晉人使與邾大夫坐,叔孫曰:「列國之卿當小國之君,固周制也。邾又夷也。」寡君之命介子服回在,請使當之,不敢廢周制故也。」乃不果坐。

(傳二三·二)韓宣子使邾人聚其眾,將以叔孫與之。叔孫聞之,去眾與兵而朝。士彌牟謂韓宣子曰:「子弗良圖,而以叔孫與其讎,叔孫必死之。魯亡叔孫,必亡邾。邾君亡國,將焉歸?子雖悔之,何及?所謂盟主,討違命也。若皆相執,焉用盟主?」乃弗與。使各居一館。士伯聽其辭,而愬諸宣子,乃皆執之。士伯御叔孫,從者四人,過邾館以如吏。先歸邾子。士伯曰:「以芻蕘之難,從者之病,將館子於都。」叔孫旦而立,期焉。乃館諸箕。舍子服昭伯於他邑。

(傳二三·二)范獻子求貨於叔孫,使請冠焉。取其冠法而與之兩冠,曰:「盡矣。」為叔孫故,申豐以貨如晉。叔孫曰:「見我,吾告女所行貨。」見而不出。吏人之與叔孫居於箕者,請其吠狗,弗與。及將歸,殺而與之食之。叔孫所館者,雖一日,必葺其墻屋,去之如始至。

(傳二三·三)夏,四月乙酉,單子取訾,劉子取墻人、直人。六月壬午,王子朝入于尹。癸未,尹圉誘劉佗殺之。丙戌,單子從阪道,劉子從尹道伐尹。單子先至而敗,劉子還。己丑,召伯奐、南宮極以成周人戍尹。庚寅,單子、劉子、樊齊以王如劉。甲午,王子朝入于王城,次于左巷。秋,七月戊申,鄩羅納諸莊宮。尹辛敗劉師于唐。丙辰,又敗諸鄩。甲子,尹辛取西闈。丙寅,攻蒯,蒯潰。

(傳二三·四)莒子庚輿虐而好劍。茍鑄劍,必試諸人。國人患之。又將叛齊。烏存帥國人以逐之。庚輿將出,聞烏存執殳而立於道左,懼,將止死。苑羊牧之曰:「君過之!烏存以力聞可矣,何必以弒君成名?」遂來奔。齊人納郊公。

(傳二三·五)吳人伐州來,楚薳越帥師,及諸侯之師,奔命救州來。吳人禦諸鍾離,子瑕卒,楚師熸。吳公子光曰:「諸侯從於楚者眾,而皆小國也,畏楚而不獲已,是以來。吾聞之曰:『作事威克其愛,雖小必濟。』胡、沈之君幼而狂,陳大夫嚙壯而頑,頓與許、蔡疾楚政。楚令尹死,其師熸。帥賤、多寵,政令不壹。七國同役而不同心,帥賤而不能整,無大威命,楚可敗也。若分師先以犯胡、沈與陳,必先奔。三國敗,諸侯之師乃搖心矣。諸侯乖亂,楚必大奔。請先者去備薄威,後者敦陳整旅。」吳子從之。戊辰晦,戰于雞父。吳子以罪人三千先犯胡、沈與陳,三國爭之。吳為三軍以系於後,中軍從王,光帥右,掩餘帥左。吳之罪人或奔或止,三國亂,吳師擊之,三國敗,獲胡、沈之君及陳大夫。舍胡、沈之囚使奔許與蔡、頓,曰:「吾君死矣!」師噪而從之,三國奔,楚師大奔。書曰「胡子髡、沈子逞滅,獲陳夏嚙」,君臣之辭也。不言戰,楚未陳也。

(傳二三·六)八月丁酉,南宮極震。萇弘謂劉文公曰:「君其勉之!先君之力可濟也。周之亡也,其三川震。今西王之大臣亦震,天棄之矣。東王必大克。」

(傳二三·七)楚太子建之母在郹,召吳人而啟之。冬十月甲申,吳太子諸樊入郹,取楚夫人與其寶器以歸。楚司馬薳越追之,不及;將死,眾曰:「請遂伐吳以徼之。」薳越曰:「再敗君師,死且有罪。亡君夫人,不可以莫之死也。」乃縊於薳澨。

(傳二三·八)公為叔孫故如晉,及河,有疾,而復。

(傳二三·九)楚囊瓦為令尹,城郢。沈尹戌曰:「子常必亡郢。茍不能衛,城無益也。古者,天子守在四夷;天子卑,守在諸侯。諸侯守在四鄰;諸侯卑,守在四竟。慎其四竟,結其四援,民狎其野,三務成功。民無內憂,而又無外懼,國焉用城?今吳是懼,而城於郢,守已小矣。卑之不獲,能無亡乎?昔梁伯溝其公宮而民潰,民棄其上,不亡,何待?夫正其疆埸,修其土田,險其走集,親其民人,明其伍候,信其鄰國,慎其官守,守其交禮,不僭不貪,不懦不耆,完其守備,以待不虞,又何畏矣?《詩》曰:『無念爾祖,聿修厥德。』無亦監乎若敖、蚠冒至于武、文,土不過同,慎其四竟,猶不城郢。今土數圻,而郢是城,不亦難乎?」

昭公(經二四·一)二十有四年

春,王二月丙戌,仲孫貜卒。

(經二四·二)婼至自晉。

(經二四·三)夏,五月乙未朔,日有食之。

(經二四·四)秋,八月,大雩。

(經二四·五)丁酉,杞伯郁厘卒。

(經二四·六)冬,吳滅巢。

(經二四·七)葬杞平公。

(傳二四·一)二十四年,春,王正月辛丑,召簡公、南宮嚚以甘桓公見王子朝。劉子謂萇弘曰:「甘氏又往矣。」對曰:「何害?同德度義。《大誓》曰:『紂有億兆夷人,亦有離德;餘有亂臣十人,同心同德』,此周所以興也。君其務德,無患無人。」戊午,王子朝入于鄔。

(傳二四·二)晉士彌牟逆叔孫于箕。叔孫使梁其踁待于門內,曰:「餘左顧而欬,乃殺之。右顧而笑,乃止。」叔孫見士伯。士伯曰:「寡君以為盟主之故,是以久子。不腆敝邑之禮,將致諸從者,使彌牟逆吾子。」叔孫受禮而歸。二月,「婼至自晉」,尊晉也。

(傳二四·三)三月庚戌,晉侯使士景伯蒞問周故。士伯立于乾祭,而問於介眾。晉人乃辭王子朝,不納其使。

(傳二四·四)夏,五月乙未朔,日有食之。梓慎曰:「將水。」昭子曰:「旱也。日過分而陽猶不克,克必甚,能無旱乎?陽不克莫,將積聚也。」

(傳二四·五)六月壬申,王子朝之師攻瑕及杏,皆潰。

(傳二四·六)鄭伯如晉,子大叔相,見范獻子。獻子曰:「若王室何?」對曰:「老夫其國家不能恤,敢及王室?抑人亦有言曰:『嫠不恤其緯,而憂宗周之隕,為將及焉。』今王室實蠢蠢焉,吾小國懼矣;然大國之憂也,吾儕何知焉?吾子其早圖之!《詩》曰:『缾之罄矣,惟罍之恥。』王室之不寧,晉之恥也。」獻子懼,而與宣子圖之。乃徵會於諸侯,期以明年。

(傳二四·七)秋八月,大雩,旱也。

(傳二四·八)冬,十月癸酉,王子朝用成周之寶珪沈于河。甲戌,津人得諸河上。陰不佞以溫人南侵,拘得玉者,取其玉。將賣之,則為石。王定而獻之,與之東訾。

(傳二四·九)楚子為舟師以略吳疆。沈尹戌曰:「此行也,楚必亡邑。不撫民而勞之,吳不動而速之,吳踵楚,而疆埸無備,邑能無亡乎?」越大夫胥犴勞王於豫章之汭,越公子倉歸王乘舟。倉及壽夢帥師從王,王及圉陽而還。吳人踵楚,而邊人不備,遂滅巢及鍾離而還。沈尹戌曰:「亡郢之始於此在矣。王一動而亡二姓之帥,幾如是而不及郢?《詩》曰:『誰生厲階?至今為梗』,其王之謂乎!」

昭公(經二五·一)二十有五年

春,叔孫婼如宋。

(經二五·二)夏,叔詣會晉趙鞅、宋樂大心、衛北宮喜、鄭游吉、曹人、邾人、滕人、薛人、小邾人于黃父。

(經二五·三)有鴝鵒來巢。

(經二五·四)秋,七月上辛,大雩;季辛,又雩。

(經二五·五)九月己亥,公孫于齊,次于陽州。齊侯唁公于野井。

(經二五·六)冬,十月戊辰,叔孫婼卒。

(經二五·七)十有一月己亥,宋公佐卒于曲棘。

(經二五·八)十有二月,齊侯取鄆。

(傳二五·一)二十五年,春,叔孫婼聘于宋,桐門右師見之。語,卑宋大夫而賤司城氏。昭子告其人曰:「右師其亡乎!君子貴其身,而後能及人,是以有禮。今夫子卑其大夫而賤其宗,是賤其身也,能有禮乎?無禮,必亡。」宋公享昭子,賦《新宮》。昭子賦《車轄》。明日宴,飲酒樂,宋公使昭子右坐語相泣也。樂祁佐,退而告人曰:「今茲君與叔孫其皆死乎!吾聞之:『哀樂而樂哀,皆喪心也。』心之精爽,是謂魂魄。魂魄去之,何以能久?」

(傳二五·二)季公若之姊為小邾夫人,生宋元夫人,生子,以妻季平子。昭子如宋聘,且逆之。公若從,謂曹氏勿與,魯將逐之。曹氏告公。公告樂祁。樂祁曰:「與之。如是,魯君必出。政在季氏三世矣,魯君喪政四公矣。無民而能逞其志者,未之有也,國君是以鎮撫其民。《詩》曰:『人之云亡,心之憂矣。』魯君失民矣,焉得逞其志?靖以待命猶可,動必憂。」

(傳二五·三)夏,會于黃父,謀王室也。趙簡子令諸侯之大夫輸王粟、具戍人,曰:「明年將納王。」子大叔見趙簡子,簡子問揖讓、周旋之禮焉。對曰:「是儀也,非禮也。」簡子曰:「敢問,何謂禮?」對曰:「吉也聞諸先大夫子產曰:夫禮,天之經也,地之義也,民之行也。天地之經,而民實則之。則天之明,因地之性,生其六氣,用其五行。氣為五味,發為五色,章為五聲。

(傳二五·三)「淫則昏亂,民失其性。是故為禮以奉之:為六畜、五牲、三犧,以奉五味;為九文、六采、五章,以奉五色;為九歌、八風、七音、六律,以奉五聲。為君臣上下,以則地義;為夫婦外內,以經二物;為父子、兄弟、姑姊甥舅、婚媾姻亞,以象天明,為政事、庸力、行務,以從四時;為刑罰威獄,使民畏忌,以類其震曜殺戮;為溫慈惠和,以效天之生殖長育。民有好惡、喜怒、哀樂,生于六氣,是故審則宜類,以制六志。哀有哭泣,樂有歌舞,喜有施舍,怒有戰鬭;喜生於好,怒生於惡。是故審行信令,禍福賞罰,以制死生。生,好物也;死,惡物也。好物,樂也;惡物,哀也。哀樂不失,乃能協于天地之性,是以長久。」簡子曰:「甚哉,禮之大也!」對曰:「禮,上下之紀、天地之經緯也,民之所以生也,是以先王尚之。故人之能自曲直以赴禮者,謂之成人。大,不亦宜乎!」簡子曰:「鞅也請終身守此言也。」

(傳二五·三)宋樂大心曰:「我不輸粟。我於周為客,若之何使客?」晉士伯曰:「自踐土以來,宋何役之不會,而何盟之不同?曰『同恤王室』,子焉得辟之?子奉君命,以會大事,而宋背盟,無乃不可乎?」右師不敢對,受牒而退。士伯告簡子曰:「宋右師必亡。奉君命以使,而欲背盟以干盟主,無不祥大焉。」

(傳二五·四)「有鴝鵒來巢」,書所無也。師己曰:「異哉!吾聞文、成之世,童謠有之曰:『鴝之鵒之,公出辱之。鴝鵒之羽,公在外野,往饋之馬。鴝鵒跦跦,公在乾侯,徵褰與襦。鴝鵒之巢,遠哉遙遙,稠父喪勞,宋父以驕。鴝鵒鴝鵒,往歌來哭。』童謠肴是。今鴝鵒來巢,其將及乎!」

(傳二五·五)秋,書再雩,旱甚也。

(傳二五·六)初,季公鳥娶妻於齊鮑文子,生甲。公鳥死,季公亥與公思展與公鳥之臣申夜姑相其室。及季姒與饔人檀通,而懼,乃使其妾抶己,以示秦遄之妻,曰:「公若欲使餘,餘不可而抶餘。」又訴於公甫曰:「展與夜姑將要餘。」秦姬以告公之。公之與公甫告平子,平子拘展於卞,而執夜姑,將殺之。公若泣而哀之,曰:「殺是,是殺餘也。」將為之請,平子使豎勿內,日中不得;請。有司逆命,公之使速殺之。故公若怨平子。

(傳二五·六)季、郈雞鬭。季氏介其雞,郈氏為之金距。平子怒,益宮於郈氏,且讓之。故郈昭伯亦怨平子。臧昭伯之從弟會為讒於臧氏,而逃於季氏。臧氏執旃。平子怒,拘臧氏老。將禘於襄公,萬者二人,其眾萬於季氏。臧孫曰:「此之謂不能庸先君之廟。」大夫遂怨平子。

(傳二五·六)公若獻弓於公為,且與之出射於外,而謀去季氏。公為告公果、公賁。公果、公賁使侍人僚柤告公。公寢,將以戈擊之,乃走。公曰:「執之!」亦無命也。懼而不出,數月不見。公不怒。又使言,公執戈以懼之,乃走。又使言,公曰:「非小人之所及也。」公果自言,公以告臧孫。臧孫以難,告臧孫。臧孫以可,勸。告子家懿伯。懿伯曰:「讒人以君徼幸,事若不克,君受其名,不可為也。舍民數世,以求克事,不可必也。且政在焉,其難圖也。」公退之。辭曰:「臣與聞命矣,言若泄,臣不獲死。」乃館於公宮。

(傳二五·六)叔孫昭子如闞,公居於長府。九月戊戌,伐季氏,殺公之于門,遂入之。平子登臺而請曰:「君不察臣之罪,使有司討臣以干戈,臣請待於沂上以察罪。」弗許。請囚于費,弗許。請以五乘亡,弗許。子家子曰:「君其許之!政自之出久矣,隱民多取食焉,為之徒者眾矣。日入慝作,弗可知也。眾怒不可蓄也,蓄而弗治,將蕰。蕰蓄,民將生心。生心,同求將合。君必悔之!」弗聽。郈孫曰:「必殺之。」

(傳二五·六)公使郈孫逆孟懿子。叔孫氏之司馬鬷戾言於其眾曰:「若之何?」莫對。又曰:「我,家臣也,不敢知國。凡有季氏與無,於我孰利?」皆曰:「無季氏,是無叔孫氏也。」鬷戾曰:「然則救諸!」帥徒以往,陷西北隅以入。公徒釋甲執冰而踞,遂逐之。孟氏使登西北隅,以望季氏。見叔孫氏之旌,以告。孟氏執郈昭伯,殺之于南門之西,遂伐公徒。子家子曰:「諸臣偽劫君者,而負罪以出,君止。意如之事君也,不敢不改。」公曰:「餘不忍也。」與臧孫如墓謀,遂行。

(傳二五·六)己亥,公孫于齊,次于陽州。齊侯將唁公于平陰,公先至于野井。齊侯曰:「寡人之罪也。使有司待于平陰,為近故也。」書曰「公孫于齊,次于陽州。齊侯唁公于野井」,禮也。將求於人,則先下之,禮之善物也。齊侯曰:「自莒疆以西,請致千社,以待君命。寡人將帥敝賦以從執事,唯命是聽。君之憂,寡人之憂也。」公喜。子家子曰:「天祿不再。天若胙君,不過周公。以魯足矣。失魯而以千社為臣,誰與之立?且齊君無信,不如早之晉。」弗從。

(傳二五·六)臧昭伯率從者將盟,載書曰:「戮力壹心,好惡同之。信罪之有無,繾綣從公,無通外內!」以公命示子家子。子家子曰:「如此,吾不可以盟。羈也不佞,不能與二三子同心,而以為皆有罪。或欲通外內,且欲去君。二三子好亡而惡定,焉可同也?陷君於難,罪孰大焉?通外內而去君,君將速入,弗通何為?而何守焉?」乃不與盟。

(傳二五·六)昭子自闞歸,見平子。平子稽顙,曰:「子若我何?」昭子曰:「人誰不死?子以逐君成名,子孫不忘,不亦傷乎?將若子何?」平子曰:「茍使意如得改事君,所謂生死而肉骨也。」昭子從公于齊,與公言。子家子命適公館者執之。公與昭子言於幄內,曰:「將安眾而納公。」公徒將殺昭子,伏諸道。左師展告公。公使昭子自鑄歸。平子有異志。冬,十月辛酉,昭子齊於其寢,使祝宗祈死。戊辰,卒。左師展將以公乘馬而歸,公徒執之。

(傳二五·七)壬申,尹文公涉于鞏,焚東訾,弗克。

(傳二五·八)十一月,宋元公將為公故如晉,夢太子欒即位於廟,己與平公服而相之。旦,召六卿。公曰:「寡人不佞,不能事父兄,以為二三子憂,寡人之罪也。若以群子之靈,獲保首領以歿,唯是楄柎所以藉干者,請無及先君。」仲幾對曰:「君若以社稷之故,私降昵宴,群臣弗敢知。若夫宋國之法,死生之度,先君有命矣,群臣以死守之,弗敢失隊。臣之失職,常刑不赦。臣不忍其死,君命只辱。」宋公遂行。己亥,卒于曲棘。

(傳二五·九)十二月庚辰,齊侯圍鄆。

(傳二五·十)初,臧昭伯如晉,臧會竊其寶龜僂句,以卜為信與僭,僭吉。臧氏老將如晉問,會請往。昭伯問家故,盡對。及內子與母弟叔孫,則不對。再三問,不對。歸,及郊,會逆。問,又如初。至,次於外而察之,皆無之。執而戮之,逸,奔郈。郈魴假使為賈正焉。計於季氏,臧氏使五人以戈楯伏諸桐汝之閭,會出,逐之,反奔,執諸季氏中門之外。平子怒,曰:「何故以兵入吾門?」拘臧氏老。季、臧有惡。及昭伯從公,平子立臧會。會曰:「僂句不餘欺也。」

昭公(傳二五·十一)楚子使薳射城州屈,復茄人焉;城丘皇,遷訾人焉。使熊相禖郭巢,季然郭卷。子大叔聞之,曰:「楚王將死矣。使民不安其土,民必憂,憂將及王,弗能久矣。」

昭公(經二六·一)二十有六年

春,王正月,葬宋元公。

(經二六·二)三月,公至自齊,居于鄆。

(經二六·三)夏,公圍成。

(經二六·四)秋,公會齊侯、莒子、邾子、杞伯,盟于鄟陵。

(經二六·五)公至自會,居于鄆。

(經二六·六)九月庚申,楚子居卒。

(經二六·七)冬,十月,天王入于成周。尹氏、召伯、毛伯以王子朝奔楚。

(傳二六·一)二十六年,春,王正月庚申,齊侯取鄆。

(傳二六·二)葬宋元公,如先君,禮也。

(傳二六·三)三月,公至自齊,處于鄆,言魯地也。

(傳二六·四)夏,齊侯將納公,命無受魯貨。申豐從女賈,以幣錦二兩,縛一如瑱,適齊師,謂子猶之人高齮:「能貨子猶,為高氏後,粟五千庾。」高齮以錦示子猶,子猶欲之。齮曰:「魯人買之,百兩一布。以道之不通,先入幣財。」子猶受之,言於齊侯曰:「群臣不盡力于魯君者,非不能事君也。然據有異焉。宋元公為魯君如晉,卒於曲棘;叔孫昭子求納其君,無疾而死。不知天之棄魯邪,抑魯君有罪於鬼神故及此也?君若待于曲棘,使群臣從魯君以卜焉。若可,師有濟也,君而繼之,茲無敵矣。若其無成,君無辱焉。」齊侯從之,使公子鉏帥師從公。

(傳二六·四)成大夫公孫朝謂平子曰:「有都,以衛國也,請我受師。」許之。請納質,弗許,曰:「信女,足矣。」告於齊師曰:「孟氏,魯之敝室也。用成已甚,弗能忍也,請息肩于齊。」齊師圍成。成人伐齊師之飲馬于淄者,曰:「將以厭眾。」魯成備而後告曰:「不勝眾。」

(傳二六·四)師及齊師戰于炊鼻。齊子淵捷從泄聲子,射之,中楯瓦,繇朐汰輈,匕入者三寸。聲子射其馬,斬鞅,殪。改駕,人以為鬷戾也,而助之。子車曰:「齊人也。」將擊子車,子車射之,殪。其御曰:「又之。」子車曰:「眾可懼也,而不可怒也。」子囊帶從野泄,叱之。泄曰:「軍無私怒,報乃私也,將亢子。」又叱之,亦叱之。冉豎射陳武子,中手,失弓而罵。以告平子曰:「有君子白晳鬒須眉,甚口。」平子曰:「必子強也,無乃亢諸?」對曰:「謂之君子,何敢亢之?」林雍羞為顏鳴右,下。苑何忌取其耳。顏鳴去之。苑子之御曰:「視下!」顧。苑子刜林雍,斷其足,鑋而乘於他車以歸。顏鳴三入齊師,呼曰:「林雍乘!」

(傳二六·五)四月,單子如晉告急。五月戊午,劉人敗王城之師于尸氏。戊辰,王城人、劉人戰于施穀,劉師敗績。

(傳二六·六)秋,盟于鄟陵,謀納公也。

(傳二六·七)七月己巳,劉子以王出。庚午,次于渠。王城人焚劉。丙子,王宿于褚氏。丁丑,王次于萑穀。庚辰,王入于胥靡。辛巳,王次于滑。晉知躒、趙鞅帥師納王,使汝寬守闕塞。

(傳二六·八)九月,楚平王卒。令尹子常欲立子西,曰:「太子壬弱,其母非適也,王子建實聘之。子西長而好善。立長則順,建善則治。王順、國治,可不務乎?」子西怒曰:「是亂國而惡君王也。國有外援,不可瀆也;王有適嗣,不可亂也。敗親、速讎、亂嗣,不祥。我受其名。賂吾以天下,吾滋不從也,楚國何為?必殺令尹!」令尹懼,乃立昭王。

(傳二六·九)冬,十月丙申,王起師于滑。辛丑,在郊,遂次于尸。十一月辛酉,晉師克鞏。召伯盈逐王子朝,王子朝及召氏之族、毛伯得、尹氏固、南宮嚚奉周之典籍以奔楚。陰忌奔莒以叛。召伯逆王于尸,及劉子、單子盟。遂軍圉澤,次于堤上。癸酉,王入于成周。甲戌,盟于襄宮。晉師使成公般戍周而還。十二月癸未,王入于莊宮。

昭公(傳二六·九)王子朝使告于諸侯曰:「昔武王克殷,成王靖四方,康王息民,并建母弟,以蕃屏周,亦曰:『吾無專享文、武之功,且為後人之迷敗傾覆而溺入于難,則振救之。』至于夷王,王愆于厥身,諸侯莫不并走其望,以祈王身。至于厲王,王心戾虐,萬民弗忍,居王于彘。諸侯釋位,以間王政。宣王有志,而後效官。至于幽王,天不吊周,王昏不若,用愆厥位。攜王奸命,諸侯替之,而建王嗣,用遷郟鄏--則是兄弟之能用力於王室也。至于惠王,天不靖周,生頹禍心,施于叔帶。惠、襄辟難,越去王都。則有晉、鄭咸黜不端,以綏定王家。則是兄弟之能率先王之命也。在定王六年,秦人降妖,曰:『周其有髭王,亦克能修其職,諸侯服享,二世共職。王室其有間王位,諸侯不圖,而受其亂災。』至于靈王,生而有髭。王甚神聖,無惡於諸侯。靈王、景王克終其世。

(傳二六·九)「今王室亂,單旗、劉狄剝亂天下,壹行不若,謂『先王何常之有,唯餘心所命,其誰敢討之』,帥群不吊之人,以行亂于王室。侵欲無厭,規求無度,貫瀆鬼神,慢棄刑法,倍奸齊盟,傲很威儀,矯誣先王。晉為不道,是攝是贊,思肆其罔極。茲不穀震蕩播越,竄在荊蠻,未有攸厎。若我一二兄弟甥舅獎順天法,無助狡猾,以從先王之命,毋速天罰,赦圖不穀,則所愿也。敢盡布其腹心及先王之經,而諸侯實深圖之。昔先王之命曰:『王后無適,則擇立長。年鈞以德,德鈞以卜。』王不立愛,公卿無私,古之制也。穆後及太子壽早夭即世,單、劉贊私立少,以間先王。亦唯伯仲叔季圖之!」閔馬父聞子朝之辭,曰:「文辭以行禮也。子朝干景之命,遠晉之大,以專其志,無禮甚矣,文辭何為?」

(傳二六·十)齊有彗星,齊侯使禳之。晏子曰:「無益也,只取誣焉。天道不慆,不貳其命,若之何禳之?且天之有彗也,以除穢也。君無穢德,又何禳焉?若德之穢,禳之何損?《詩》曰:『惟此文王,小心翼翼。昭事上帝,聿懷多福。厥德不回,以受方國。』君無違德,方國將至,何患於彗?詩曰:『我無所監,夏後及商。用亂之故,民卒流亡。』若德回亂,民將流亡,祝、史之為,無能補也。」公說,乃止。

(傳二六·十一)齊侯與晏子坐于路寢。公嘆曰:「美哉室!其誰有此乎!」晏子曰:「敢問何謂也?」公曰:「吾以為在德。」對曰:「如君之言,其陳氏乎!陳氏雖無大德,而有施於民。豆、區、釜、鍾之數,其取之公也薄,其施之民也厚。公厚斂焉,陳氏厚施焉,民歸之矣。《詩》曰:『雖無德與女,式歌且舞。』陳氏之施,民歌舞之矣。後世若少惰,陳氏而不亡,則國其國也已。」公曰:「善哉!是可若何?」對曰:「唯禮可以已之。在禮,家施不及國,民不遷,農不移,工賈不變,士不濫,官不滔,大夫不收公利。」公曰:「善哉!我不能矣。吾今而後知禮之可以為國也。」對曰:「禮之可以為國也久矣,與天地并。君令臣共,父慈子孝,兄愛弟敬,夫和妻柔,姑慈婦聽,禮也。君令而不違,臣共而不貳;父慈而教,子孝而箴;兄愛而友,弟敬而順;夫和而義,妻柔而正;姑慈而從,婦聽而婉:禮之善物也。」公曰:「善哉,寡人今而後聞此禮之上也!」對曰:「先王所稟於天地以為其民也,是以先王上之。」

昭公(經二七·一)二十有七年

春,公如齊。

(經二七·二)公至自齊,居于鄆。

(經二七·三)夏,四月,吳弒其君僚。

(經二七·四)楚殺其大夫郤宛。

(經二七·五)秋,晉士鞅、宋樂祁犁、衛北宮喜、曹人、邾人、滕人會于扈。

(經二七·六)冬,十月,曹伯午卒。

(經二七·七)邾快來奔。

(經二七·八)公如齊。

(經二七·九)公至自齊,居于鄆。

(傳二七·一)二十七年,春,公如齊。公至自齊,處于鄆,言在外也。

(傳二七·二)吳子欲因楚喪而伐之,使公子掩餘、公子燭庸帥師圍潛,使延州來季子聘于上國,遂聘于晉,以觀諸侯。楚莠尹然、王尹麇帥師救潛,左司馬沈尹戌帥都君子與王馬之屬以濟師,與吳師遇于窮,令尹子常以舟師及沙汭而還。左尹郤宛、工尹壽帥師至于潛,吳師不能退。吳公子光曰:「此時也,弗可失也。」告鱄設諸曰:「上國有言曰:『不索,何獲?』我,王嗣也,吾欲求之。事若克,季子雖至,不吾廢也。」鱄設諸曰:「王可弒也。母老子弱,是無若我何?」光曰:「我,爾身也。」

(傳二七·二)夏,四月,光伏甲於堀室而享王。王使甲坐於道及其門。門、階、戶、席,皆王親也,夾之以鈹。羞者獻體改服於門外。執羞者坐行而入,執鈹者夾承之,及體,以相授也。光偽足疾,入于堀室。鱄設諸寘劍於魚中以進,抽劍刺王,鈹交於胸,遂弒王。闔廬以其子為卿。季子至,曰:「茍先君無廢祀,民人無廢主,社稷有奉,國家無傾,乃吾君也,吾誰敢怨?哀死事生,以待天命。非我生亂,立者從之,先人之道也。」復命哭墓,復位而待。吳公子掩餘奔徐,公子燭庸奔鍾吾。楚師聞吳亂而還。

(傳二七·三)郤宛直而和,國人說之。鄢將師為右領,與費無極比而惡之。令尹子常賄而信讒,無極譖郤宛焉,謂子常曰:「子惡欲飲子酒。」又謂子惡:「令尹欲飲酒於子氏。」子惡曰:「我,賤人也,不足以辱令尹。令尹將必來辱,為惠已甚,吾無以酬之,若何?」無極曰:「令尹好甲兵,子出之,吾擇焉。」取五甲五兵,曰:「寘諸門。令尹至,必觀之,而從以酬之。」及饗日,帷諸門左。無極謂令尹曰:「吾幾禍子。子惡將為子不利,甲在門矣。子必無往!且此役也,吳可以得志。子惡取賂焉而還;又誤群帥,使退其師,曰:『乘亂不祥』。吳乘我喪,我乘其亂,不亦可乎?」令尹使視郤氏,則有甲焉。不往,召鄢將師而告之。將師退,遂令攻郤氏,且爇之。子惡聞之,遂自殺也。國人弗爇,令曰:「不爇郤氏,與之同罪。」或取一編菅焉,或取一秉焉,國人投之,遂弗爇也。令尹炮之,盡滅郤氏之族黨,殺陽令終與其弟完及佗,與晉陳及其子弟。晉陳之族呼於國曰:「鄢氏、費氏自以為王,專禍楚國,弱寡王室,蒙王與令尹以自利也,令尹盡信之矣,國將如何?」令尹病之。

(傳二七·四)秋,會于扈,令戍周,且謀納公也。宋、衛皆利納公,固請之。范獻子取貨于季孫,謂司城子梁與北宮貞子曰:「季孫未知其罪,而君伐之。請囚、請亡,於是乎不獲,君又弗克,而自出也。夫豈無備而能出君乎?季氏之復,天救之也。休公徒之怒,而啟叔孫氏之心。不然,豈其伐人而說甲執冰以游?叔孫氏懼禍之濫,而自同於季氏,天之道也。魯君守齊,三年而無成。季氏甚得其民,淮夷與之,有十年之備,有齊、楚之援,有天之贊,有民之助,有堅守之心,有列國之權,而弗敢宣也,事君如在國。故鞅以為難。二子皆圖國者也,而欲納魯君,鞅之愿也,請從二子以圍魯。無成,死之。」二子懼,皆辭。乃辭小國,而以難復。

(傳二七·五)孟懿子、陽虎伐鄆,鄆人將戰。子家子曰:「天命不慆久矣,使君亡者,必此眾也。天既禍之,而自福也,不亦難乎!猶有鬼神,此必敗也。嗚呼!為無望也夫!其死於此乎!」公使子家子如晉。公徒敗于且知。

(傳二七·六)楚郤宛之難,國言未已,進胙者莫不謗令尹。沈尹戌言於子常曰:「夫左尹與中廄尹,莫知其罪,而子殺之,以興謗讟,至于今不已。戌也惑之:仁者殺人以掩謗,猶弗為也。今吾子殺人以興謗,而弗圖,不亦異乎!夫無極,楚之讒人也,民莫不知。去朝吳,出蔡侯朱,喪太子建,殺連尹奢,屏王之耳目,使不聰明。不然,平王之溫惠共儉,有過成、莊,無不及焉。所以不獲諸侯,邇無極也。今又殺三不辜,以興大謗,幾及子矣。子而不圖,將焉用之?夫鄢將師矯子之命,以滅三族--國之良也,而不愆位。吳新有君,疆埸日駭。楚國若有大事,子其危哉!知者除讒以自安也,今子愛讒以自危也,甚矣,其惑也!」子常曰:「是瓦之罪,敢不良圖!」九月己未,子常殺費無極與鄢將師,盡滅其族,以說于國。謗言乃止。

(傳二七·七)冬,公如齊,齊侯請饗之。子家子曰:「朝夕立於其朝,又何饗焉,其飲酒也。」乃飲酒,使宰獻,而請安。子仲之子曰重,為齊侯夫人,曰:「請使重見。」子家子乃以君出。

(傳二七·八)十二月,晉籍秦致諸侯之戍于周,魯人辭以難。

昭公(經二八·一)二十有八年

春,王三月,葬曹悼公。

(經二八·二)公如晉,次于乾侯。

(經二八·三)夏,四月丙戌,鄭伯寧卒。

(經二八·四)六月,葬鄭定公。

(經二八·五)秋,七月癸巳,滕子寧卒。

(經二八·六)冬,葬滕悼公。

(傳二八·一)二十八年,春,公如晉,將如乾侯。子家子曰:「有求於人,而即其安,人孰矜之?其造於竟。」弗聽,使請逆於晉。晉人曰:「天禍魯國,君淹恤在外,君亦不使一個辱在寡人,而即安於甥舅,其亦使逆君?」使公復于竟,而後逆之。

(傳二八·二)晉祁勝與鄔臧通室。祁盈將執之,訪於司馬叔游。叔游曰:「鄭書有之:『惡直醜正,實蕃有徒。』無道立矣,子懼不免。《詩》曰:『民之多辟,無自立辟。』姑已,若何?」盈曰:「祁氏私有討,國何有焉?」遂執之。祁勝賂荀躒,荀躒為之言於晉侯。晉侯執祁盈。祁盈之臣曰:「鈞將皆死,憖使吾君聞勝與臧之死也以為快。」乃殺之。夏,六月,晉殺祁盈及楊食我。食我,祁盈之黨也,而助亂,故殺之,遂滅祁氏、羊舌氏。

(傳二八·二)初,叔向欲娶於申公巫臣氏,其母欲娶其黨。叔向曰:「吾母多而庶鮮,吾懲舅氏矣。」其母曰:「子靈之妻殺三夫,一君、一子,而亡一國、兩卿矣,可無懲乎?吾聞之:『甚美必有甚惡。』是鄭穆少妃姚子之子,子貉之妹。子貉早死無後,而天鍾美於是,將必以是大有敗也。昔有仍氏生女,黰黑而甚美,光可以監,名曰玄妻。樂正後夔取之,生伯封,實有豕心,貪惏無饜,忿颣無期,謂之封豕。有窮后羿滅之,夔是以不祀。且三代之亡、共子之廢,皆是物也,女何以為哉?夫有尤物,足以移人。茍非德義,則必有禍。」叔向懼,不敢取。平公強使取之,生伯石。伯石始生,子容之母走謁諸姑曰:「長叔姒生男。」姑視之。及堂,聞其聲而還,曰:「是豺狼之聲也。狼子野心。非是,莫喪羊舌氏矣。」遂弗視。

(傳二八·三)秋,晉韓宣子卒,魏獻子為政,分祁氏之田以為七縣,分羊舌氏之田以為三縣。司馬彌牟為鄔大夫,賈辛為祁大夫,司馬烏為平陵大夫,魏戊為梗陽大夫,知徐吾為涂水大夫,韓固為馬首大夫,孟丙為孟大夫,樂霄為銅鞮大夫,趙朝為平陽大夫,僚安為楊氏大夫。謂賈辛、司馬烏為有力於王室,故舉之;謂知徐吾、趙朝、韓固、魏戊,餘子之不失職、能守業者也;其四人者,皆受縣而後見於魏子,以賢舉也。

(傳二八·三)魏子謂成鱄:「吾與戊也縣,人其以我為黨乎?」對曰:「何也!戊之為人也,遠不忘君,近不偪同;居利思義,在約思純,有守心而無淫行,雖與之縣,不亦可乎!昔武王克商,光有天下,其兄弟之國者十有五人,姬姓之國者四十人,皆舉親也。夫舉無他,唯善所在,親疏一也。《詩》曰:『惟此文王,帝度其心。莫其德音,其德克明。克明克類,克長克君。王此大國,克順克比。比于文王,其德靡悔。既受帝祉,施于孫子。』心能制義曰度,德正應和曰莫,照臨四方曰明,勤施無私曰類,教誨不倦曰長,賞慶刑威曰君,慈和遍服曰順,擇善而從之曰比,經緯天地曰文。九德不愆,作事無悔,故襲天祿,子孫賴之。主之舉也,近文德矣,所及其遠哉!」

(傳二八·三)賈辛將適其縣,見於魏子。魏子曰:「辛來!昔叔向適鄭,鬷蔑惡,欲觀叔向,從使之收器者,而往立於堂下,一言而善。叔向將飲酒,聞之,曰:『必鬷明也!』下,執其手以上,曰:『昔賈大夫惡,娶妻而美,三年不言不笑。御以如皋,射雉,獲之,其妻始笑而言。賈大夫曰:「才之不可以已。我不能射,女遂不言不笑夫!」今子少不揚,子若無言,吾幾失子矣。言之不可以已也如是!』遂如故知。今女有力於王室,吾是以舉女。行乎!敬之哉!毋墮乃力!」仲尼聞魏子之舉也,以為義,曰:「近不失親,遠不失舉,可謂義矣。」又聞其命賈辛也,以為忠,「《詩》曰:『永言配命,自求多福』,忠也。魏子之舉也義,其命也忠,其長有後於晉國乎!」

(傳二八·四)冬,梗陽人有獄,魏戊不能斷,以獄上。其大宗賂以女樂,魏子將受之。魏戊謂閻沒、女寬曰:「主以不賄聞於諸侯,若受梗陽人,賄莫甚焉。吾子必諫!」皆許諾。退朝,待於庭。饋入,召之。比置,三嘆。既食,使坐。魏子曰:「吾聞諸伯叔,諺曰:『唯食忘憂。』吾子置食之間三嘆,何也?」同辭而對曰:「或賜二小人酒,不夕食。饋之始至,恐其不足,是以嘆。中置,自咎曰:『豈將軍食之而有不足?』是以再嘆。及饋之畢,愿以小人之腹為君子之心,屬厭而已。」獻子辭梗陽人。

昭公(經二九·一)二十有九年

春,公至自乾侯,居于鄆。齊侯使高張來唁公。

(經二九·二)公如晉,次于乾侯。

(經二九·三)夏,四月庚子,叔詣卒。

(經二九·四)秋,七月。

(經二九·五)冬,十月,鄆潰。

(傳二九·一)二十九年,春,公至自乾侯,處于鄆。齊侯使高張來唁公,稱主君。子家子曰:「齊卑君矣,君只辱焉。」公如乾侯。

(傳二九·二)三月己卯,京師殺召伯盈、尹氏固及原伯魯之子。尹固之復也,有婦人遇之周郊,尤之,曰:「處則勸人為禍,行則數日而反,是夫也,其過三歲乎?」夏,五月庚寅,王子趙車入于鄻以叛,陰不佞敗之。

(傳二九·三)平子每歲賈馬,具從者之衣屨,而歸之于乾侯。公執歸馬者,賣之,乃不歸馬。衛侯來獻其乘馬,曰啟服,塹而死。公將為之櫝。子家子曰:「從者病矣,請以食之。」乃以帷裹之。公賜公衍羔裘,使獻龍輔於齊侯,遂入羔裘。齊侯喜,與之陽穀。公衍、公為之生也,其母偕出。公衍先生。公為之母曰:「相與偕出,請相與偕告。」三日,公為生,其母先以告,公為為兄。公私喜於陽穀,而思於魯,曰:「務人為此禍也。且後生而為兄,其誣也久矣。」乃黜之,而以公衍為太子。

(傳二九·四)秋,龍見于絳郊。魏獻子問於蔡墨曰:「吾聞之:蟲莫知於龍,以其不生得也,謂之知,信乎?」對曰:「人實不知,非龍實知。古者畜龍,故國有豢龍氏,有御龍氏。」獻子曰:「是二氏者,吾亦聞之,而不知其故,是何謂也?」對曰:「昔有飂叔安,有裔子曰董父,實甚好龍,能求其耆欲以飲食之,龍多歸之,乃擾畜龍,以服事帝舜,帝賜之姓曰董,氏曰豢龍,封諸鬷川,鬷夷氏其後也。故帝舜氏世有畜龍。及有夏孔甲,擾于有帝,帝賜之乘龍,河、漢各二,各有雌雄。孔甲不能食,而未獲豢龍氏。有陶唐氏既衰,其後有劉累,學擾龍于豢龍氏,以事孔甲,能飲食之。夏後嘉之,賜氏曰御龍,以更豕韋之後。龍一雌死,潛醢以食夏後。夏後饗之,既而使求之。懼而遷于魯縣,范氏其後也。」

(傳二九·四)獻子曰:「今何故無之?」對曰:「夫物,物有其官,官修其方,朝夕思之。一日失職,則死及之。失官不食。官宿其業,其物乃至。若泯棄之,物乃坻伏,郁湮不育。故有五行之官,是謂五官,實列受氏姓,封為上公,祀為貴神。社稷五祀,是尊是奉。木正曰句芒,火正曰祝融,金正曰蓐收,水正曰玄冥,土正曰後土。龍,水物也,水官棄矣,故龍不生得。不然,《周易》有之:在乾之姤曰『潛龍勿用』;其同人曰『見龍在田』;其大有曰『飛龍在天』;其夬曰『亢龍有悔』,其坤曰『見群龍無首,吉』;坤之剝曰『龍戰于野』。若不朝夕見,誰能物之?」獻子曰:「社稷五祀,誰氏之五官也?」對曰:「少皞氏有四叔,曰重、曰該、曰修、曰熙,實能金、木及水。使重為句芒,該為蓐收,修及熙為玄冥,世不失職,遂濟窮桑,此其三祀也。顓頊氏有子曰犁,為祝融;共工氏有子曰句龍,為後土,此其二祀也。後土為社;稷,田正也,有烈山氏之子曰柱為稷,自夏以上祀之。周棄亦為稷,自商以來祀之。」

(傳二九·五)冬,晉趙鞅、荀寅帥師城汝濱,遂賦晉國一鼓鐵,以鑄刑鼎,著范宣子所為刑書焉。仲尼曰:「晉其亡乎!失其度矣。夫晉國將守唐叔之所受法度,以經緯其民,卿大夫以序守之,民是以能尊其貴,貴是以能守其業。貴賤不愆,所謂度也。文公是以作執秩之官,為被廬之法,以為盟主。今棄是度也,而為刑鼎,民在鼎矣,何以尊貴?貴何業之守?貴賤無序,何以為國?且夫宣子之刑,夷之搜也,晉國之亂制也,若之何以為法?」蔡史墨曰:「范氏、中行氏其亡乎!中行寅為下卿,而干上令,擅作刑器,以為國法,是法奸也。又加范氏焉,易之,亡也。其及趙氏,趙孟與焉。然不得已,若德,可以免。」

昭公(經三十·一)三十年

春,王正月,公在乾侯。

(經三十·二)夏,六月庚辰,晉侯去疾卒。

(經三十·三)秋,八月,葬晉頃公。

(經三十·四)冬,十有二月,吳滅徐,徐子章羽奔楚。

(傳三十·一)三十年,春,王正月,公在乾侯,不先書鄆與乾侯,非公,且徵過也。

(傳三十·二)夏,六月,晉頃公卒。秋,八月,葬。鄭游吉吊,且送葬。魏獻子使士景伯詰之曰:「悼公之喪,子西吊,子蟜送葬。今吾子無貳,何故?」對曰:「諸侯所以歸晉君,禮也。禮也者,小事大、大字小之謂。事大在共其時命,字小在恤其所無。以敝邑居大國之間,共其職貢,與其備御不虞之患,豈忘共命?先王之制:諸侯之喪,士吊,大夫送葬;唯嘉好、聘享、三軍之事於是乎使卿。晉之喪事,敝邑之間,先君有所助執紼矣。若其不間,雖士、大夫有所不獲數矣。大國之惠亦慶其加,而不討其乏,明厎其情,取備而已,以為禮也。靈王之喪,我先君簡公在楚,我先大夫印段實往--敝邑之少卿也。王吏不討,恤所無也。今大夫曰:『女盍從舊?』舊有豐有省,不知所從。從其豐,則寡君幼弱,是以不共;從其省,則吉在此矣。唯大夫圖之!」晉人不能詰。

(傳三十·三)吳子使徐人執掩餘,使鍾吾人執燭庸,二公子奔楚。楚子大封,而定其徙,使監馬尹大心逆吳公子,使居養,莠尹然、左司馬沈尹戌城之;取於城父與胡田以與之,將以害吳也。子西諫曰:「吳光新得國,而親其民,視民如子,辛苦同之,將用之也。若好吳邊疆,使柔服焉,猶懼其至。吾又強其讎,以重怒之,無乃不可乎?吳,周之胄裔也,而棄在海濱,不與姬通,今而始大,比于諸華。光又甚文,將自同於先王。不知天將以為虐乎?使翦喪吳國而封大異姓乎?其抑亦將卒以祚吳乎?其終不遠矣。我盍姑億吾鬼神,而寧吾族姓,以待其歸,將焉用自播揚焉?」王弗聽。

(傳三十·三)吳子怒。冬,十二月,吳子執鍾吾子。遂伐徐,防山以水之。己卯,滅徐。徐子章禹斷其發,攜其夫人以逆吳子。吳子唁而送之,使其邇臣從之,遂奔楚。楚沈尹戌帥師救徐,弗及。遂城夷,使徐子處之。

(傳三十·四)吳子問於伍員曰:「初而言伐楚,餘知其可也,而恐其使餘往也,又惡人之有餘之功也。今餘將自有之矣。伐楚何如?」對曰:「楚執政眾而乖,莫適任患。若為三師以肄焉,一師至,彼必皆出。彼出則歸,彼歸則出,楚必道敝。亟肄以罷之,多方以誤之。既罷而後以三軍繼之,必大克之。」闔廬從之,楚於是乎始病。

昭公(經三一·一)三十有一年

春,王正月,公在乾侯。

(經三一·二)季孫意如會晉荀躒于適歷。

(經三一·三)夏,四月丁巳,薛伯穀卒。

(經三一·四)晉侯使荀躒唁公于乾侯。

(經三一·五)秋,葬薛獻公。

(經三一·六)冬,黑肱以濫來奔。

(經三一·七)十有二月辛亥朔,日有食之。

(傳三一·一)三十一年,春,王正月,公在乾侯,言不能外內也。

(傳三一·二)晉侯將以師納公。范獻子曰:「若召季孫而不來,則信不臣矣,然後伐之,若何?」晉人召季孫。獻子使私焉,曰:「子必來,我受其無咎。」季孫意如會晉荀躒于適歷。荀躒曰:「寡君使躒謂吾子:『何故出君?有君不事,周有常刑。子其圖之!』」季孫練冠麻衣,跣行,伏而對曰:「事君,臣之所不得也,敢逃刑命?君若以臣為有罪,請囚于費,以待君之察也,亦唯君。若以先臣之故,不絕季氏,而賜之死。若弗殺弗亡,君之惠也,死且不朽。若得從君而歸,則固臣之愿也,敢有異心?」

(傳三一·二)夏,四月,季孫從知伯如乾侯。子家子曰:「君與之歸。一慚之不忍,而終身慚乎?」公曰:「諾。」眾曰:「在一言矣,君必逐之!」荀躒以晉侯之命唁公,且曰:「寡君使躒以君命討於意如,意如不敢逃死,君其入也!」公曰:「君惠顧先君之好,施及亡人,將使歸糞除宗祧以事君,則不能見夫人。己所能見夫人者,有如河!」荀躒掩耳而走,曰:「寡君其罪之恐,敢與知魯國之難?臣請復於寡君。」退而謂季孫:「君怒未怠,子姑歸祭。」子家子曰:「君以一乘入于魯師,季孫必與君歸。」公欲從之。眾從者脅公,不得歸。

(傳三一·三)薛伯穀卒,同盟,故書。

(傳三一·四)秋,吳人侵楚,伐夷,侵潛、六。楚沈尹戌帥師救潛,吳師還。楚師遷潛於南岡而還。吳師圍弦,左司馬戌、右司馬稽帥師救弦,及豫章,吳師還--始用子胥之謀也。

(傳三一·五)冬,邾黑肱以濫來奔。賤而書名,重地故也。君子曰:「名之不可不慎也如是:夫有所有名而不如其已。以地叛,雖賤,必書地,以名其人,終為不義,弗可滅已。是故君子動則思禮,行則思義;不為利回,不為義疚。或求名而不得,或欲蓋而名章,懲不義也。齊豹為衛司寇,守嗣大夫,作而不義,其書為『盜』。邾庶其、莒牟夷、邾黑肱以土地出,求食而已,不求其名。賤而必書。此二物者,所懲肆而去貪也。若艱難其身,以險危大人,而有名章徹,攻難之士將奔走之。若竊邑叛君似徼大利而無名,貪冒之民將寘力焉。是以《春秋》書齊豹曰『盜』,三叛人名,以懲不義,數惡無禮,其善志也。故曰:《春秋》之稱微而顯,婉而辨。上之人能使昭明,善人勸焉,淫人懼焉,是以君子貴之。」

(傳三一·六)十二月辛亥朔,日有食之。是夜也,趙簡子夢童子裸而轉以歌,旦占諸史墨,曰:「吾夢如是,今而日食,何也?」對曰:「六年及此月也,吳其入郢乎!終亦弗克。入郢必以庚辰,日月在辰尾。庚午之日,日始有謫。火勝金,故弗克。」

昭公(經三二·一)三十有二年

春,王正月,公在乾侯。

(經三二·二)取闞。

(經三二·三)夏,吳伐越。

(經三二·四)秋,七月。

(經三二·五)冬,仲孫何忌會晉韓不信、齊高張、宋仲幾、衛世叔申、鄭國參、曹人、莒人、薛人、杞人、小邾人城成周。

(經三二·六)十有二月己未,公薨于乾侯。

(傳三二·一)三十二年,春,王正月,公在乾侯,言不能外內,又不能用其人也。

(傳三二·二)夏,吳伐越,始用師於越也。史墨曰:「不及四十年,越其有吳乎!越得歲而吳伐之,必受其兇。」

(傳三二·三)秋,八月,王使富辛與石張如晉,請城成周。天子曰:「天降禍于周,俾我兄弟并有亂心,以為伯父憂。我一二親昵甥舅不遑啟處,於今十年。勤戍五年。餘一人無日忘之,閔閔焉如農夫之望歲,懼以待時。伯父若肆大惠,復二文之業,弛周室之憂,徼文、武之福,以固盟主,宣昭令名,則餘一人有大愿矣。昔成王合諸侯城成周,以為東都,崇文德焉。今我欲徼福假靈于成王,修成周之城,俾戍人無勤,諸侯用寧,蝥賊遠屏,晉之力也。其委諸伯父,使伯父實重圖之,俾我一人無徵怨于百姓,而伯父有榮施,先王庸之。」

(傳三二·三)范獻子謂魏獻子曰:「與其戍周,不如城之。天子實云,雖有後事,晉勿與知可也。從王命以紓緒侯,晉國無憂;是之不務,而又焉從事?」魏獻子曰:「善。」使伯音對曰:「天子有命,敢不奉承以奔告於諸侯?遲速衰序,於是焉在。」

(傳三二·三)冬,十一月,晉魏舒、韓不信如京師,合諸侯之大夫于狄泉,尋盟,且令城成周。魏子南面。衛彪傒曰:「魏子必有大咎。干位以令大事,非其任也。《詩》曰:『敬天之怒,不敢戲豫;敬天之渝,不敢馳驅』,況敢干位以作大事乎?」己丑,士彌牟營成周,計丈數,揣高卑,度厚薄,仞溝洫,物土方,議遠邇,量事期,計徒庸,慮材用,書餱糧,以令役於諸侯。屬役賦丈,書以授帥,而效諸劉子。韓簡子臨之,以為成命。

(傳三二·四)十二月,公疾,遍賜大夫,大夫不受。賜子家子雙琥,一環、一璧、輕服,受之。大夫皆受其賜。己未,公薨。子家子反賜於府人,曰:「吾不敢逆君命也。」大夫皆反其賜。書曰「公薨于乾侯」,言失其所也。

(傳三二·四)趙簡子問於史墨曰:「季氏出其君,而民服焉,諸侯與之;君死於外而莫之或罪,何也?」對曰:「物生有兩、有三、有五、有陪貳。故天有三辰,地有五行,體有左右,各有妃耦,王有公,諸侯有卿,皆有貳也。天生季氏,以貳魯侯,為日久矣。民之服焉,不亦宜乎!魯君世從其失,季氏世修其勤,民忘君矣。雖死於外,其誰矜之?社稷無常奉,君臣無常位,自古以然。故《詩》曰:『高岸為穀,深穀為陵。』三後之姓於今為庶,主所知也。在《易》卦,雷乘乾曰大壯,天之道也。昔成季友,桓之季也,文姜之愛子也。始震而卜,卜人謁之曰:『生有嘉聞,其名曰友,為公室輔。』及生,如卜人之言,有文在其手曰『友』,遂以名之。既而有大功於魯,受費以為上卿。至於文子、武子,世增其業,不廢舊績。魯文公薨,而東門遂殺適立庶,魯君於是乎失國,政在季氏,於此君也四公矣。民不知君,何以得國?是以為君慎器與名,不可以假人。」

左傳·定公

定公(經一·一)

元年,春王。

(經一·二)三月,晉人執宋仲幾于京師。

(經一·三)夏,六月癸亥,公之喪至自乾侯。

(經一·四)戊辰,公即位。

(經一·五)秋,七月癸巳,葬我君昭公。

(經一·六)九月,大雩。

(經一·七)立煬宮。

(經一·八)冬,十月,隕霜殺菽。

(傳一·一)元年,春,王正月辛巳,晉魏舒合諸侯之大夫于狄泉,將以城成周。魏子蒞政。衛彪傒曰:「將建天子,而易位以令,非義也。大事奸義,必有大咎。晉不失諸侯,魏子其不免乎!」是行也,魏獻子屬役於韓簡子及原壽過,而田於大陸,焚焉,還,卒於甯。范獻子去其柏槨,以其未復命而田也。

(傳一·一)孟懿子會城成周,庚寅,栽。宋仲幾不受功,曰:「滕、薛、郳,吾役也。」薛宰曰:「宋為無道,絕我小國於周,以我適楚,故我常從宋。晉文公為踐土之盟,曰:『凡我同盟,各復舊職。』若從踐土,若從宋,亦唯命。」仲幾曰:「踐土固然。」薛宰曰:「薛之皇祖奚仲居薛,以為夏車正,奚仲遷于邳,仲虺居薛,以為湯左相。若復舊職,將承王官,何故以役諸侯?」仲幾曰:「三代各異物,薛焉得有舊?為宋役,亦其職也。」士彌牟曰:「晉之從政者新,子姑受功,歸,吾視諸故府。」仲幾曰:「縱子忘之,山川鬼神其忘諸乎?」士伯怒,謂韓簡子曰:「薛徵於人,宋徵於鬼。宋罪大矣。且己無辭,而抑我以神,誣我也。『啟寵納侮』,其此之謂矣。必以仲幾為戮。」乃執仲幾以歸。三月,歸諸京師。城三旬而畢,乃歸諸侯之戍。齊高張后,不從諸侯。晉女叔寬曰:「周萇弘、齊高張皆將不免。萇叔違天,高子違人。天之所壞,不可支也;眾之所為,不可奸也。」

(傳一·二)夏,叔孫成子逆公之喪于乾侯。季孫曰:「子家子亟言於我,未嘗不中吾志也。吾欲與之從政,子必止之,且聽命焉。」子家子不見叔孫,易几而哭。叔孫請見子家子。子家子辭曰:「羈未得見,而從君以出。君不命而薨,羈不敢見。」叔孫使告之曰:「公衍、公為實使群臣不得事君,若公子宋主社稷,則群臣之愿也。凡從君出而可以入者,將唯子是聽。子家氏未有後,季孫愿與子從政。此皆季孫之愿也,使不敢以告。」對曰:「若立君,則有卿士、大夫與守龜在,羈弗敢知。若從君者,則貌而出者,入可也;寇而出者,行可也。若羈也,則君知其出也,而未知其入也,羈將逃也。」喪及壞隤,公子宋先入,從公者皆自壞隤反。

(傳一·三)六月癸亥,公之喪至自乾侯。戊辰,公即位。季孫使役如闞公氏,將溝焉。榮駕鵝曰:「生不能事,死又離之,以自旌也。縱子忍之,後必或恥之。」乃止。季孫問於榮駕鵝曰:「吾欲為君謚,使子孫知之。」對曰:「生弗能事,死又惡之,以自信也。將焉用之?」乃止。

(傳一·四)秋,七月癸巳,葬昭公於墓道南。孔子之為司寇也,溝而合諸墓。

(傳一·五)昭公出故,季平子禱於煬公。九月,立煬宮。

(傳一·六)周鞏簡公棄其子弟而好用遠人。

定公(經二·一)二年

春,王正月。

(經二·二)夏,五月壬辰,雉門及兩觀災。

(經二·三)秋,楚人伐吳。

(經二·四)冬,十月,新作雉門及兩觀。

(傳二·一)二年,夏,四月辛酉,鞏氏之群子弟賊簡公。

(傳二·二)桐叛楚。吳子使舒鳩氏誘楚人,曰:「以師臨我,我伐桐,為我使之無忌。」秋,楚囊瓦伐吳,師于豫章。吳人見舟于豫章,而潛師于巢。冬,十月,吳軍楚師于豫章,敗之。遂圍巢,克之,獲楚公子繁。

(傳二·三)邾莊公與夷射姑飲酒,私出。閽乞肉焉,奪之杖以敲之。

定公(經三·一)三年

春,王正月,公如晉,至河,乃復。

(經三·二)二月辛卯,邾子穿卒。

(經三·三)夏,四月。(經三·四)秋,葬邾莊公。

(經三·五)冬,仲孫何忌及邾子盟于拔。

(傳三·一)三年,春,二月辛卯,邾子在門臺,臨廷。閽以缾水沃廷,邾子望見之,怒。閽曰:「夷射姑旋焉。」命執之。弗得,滋怒,自投于床,廢于爐炭,爛,遂卒。先葬以車五乘,殉五人。莊公卞急而好潔,故及是。

定公(傳三·二)秋,九月,鮮虞人敗晉師于平中,獲晉觀虎,恃其勇也。

(傳三·三)冬,盟于郯,修邾好也。

(傳三·四)蔡昭侯為兩佩與兩裘以如楚,獻一佩一裘於昭王。昭王服之,以享蔡侯。蔡侯亦服其一。子常欲之,弗與,三年止之。唐成公如楚,有兩肅爽馬,子常欲之,弗與,亦三年止之。唐人或相與謀,請代先從者,許之。飲先從者酒,醉之,竊馬而獻之子常。子常歸唐侯。自拘於司敗,曰:「君以弄馬之故,隱君身,棄國家。群臣請相夫人以償馬,必如之。」唐侯曰:「寡人之過也。二三子無辱!」皆賞之。蔡人聞之,固請,而獻佩于子常。子常朝,見蔡侯之徒,命有司曰:「蔡君之久也,官不共也。明日禮不畢,將死。」蔡侯歸,及漢,執玉而沈,曰:「餘所有濟漢而南者,有若大川!」蔡侯如晉,以其子元與其大夫之子為質焉,而請伐楚。

定公(經四·一)四年

春,王二月癸巳,陳侯吳卒。

(經四·二)三月,公會劉子、晉侯、宋公、蔡侯、衛侯、陳子、鄭伯、許男、曹伯、莒子、邾子、頓子、胡子、滕子、薛伯、杞伯、小邾子、齊國夏于召陵,侵楚。

(經四·三)夏,四月庚辰,蔡公孫姓帥師滅沈,以沈子嘉歸,殺之。

(經四·四)五月,公及諸侯盟于皋鼬。

(經四·五)杞伯成卒于會。

(經四·六)六月,葬陳惠公。

(經四·七)許遷于容城。

(經四·八)秋,七月,公至自會。

(經四·九)劉卷卒。

(經四·十)葬杞悼公。

(經四·十一)楚人圍蔡。

(經四·十二)晉士鞅、衛孔圉帥師伐鮮虞。

(經四·十三)葬劉文公。

(經四·十四)冬,十有一月庚午,蔡侯以吳子及楚人戰于柏舉,楚師敗績。楚囊瓦出奔鄭。庚辰,吳入郢。

(傳四·一)四年,春,三月,劉文公合諸侯于召陵,謀伐楚也。晉荀寅求貨於蔡侯,弗得,言於范獻子曰:「國家方危,諸侯方貳,將以襲敵,不亦難乎!水潦方降,疾瘧方起,中山不服,棄盟取怨,無損於楚,而失中山,不如辭蔡侯。吾自方城以來,楚未可以得志,只取勤焉。」乃辭蔡侯。

(傳四·一)晉人假羽旄於鄭,鄭人與之。明日,或旆以會。晉於是乎失諸侯。將會,衛子行敬子言於靈公曰:「會同難,嘖有煩言,莫之治也。其使祝佗從!」公曰:「善。」乃使子魚。子魚辭,曰:「臣展四體,以率舊職,猶懼不給而煩刑書。若又共二,徼大罪也。且夫祝,社稷之常隸也。社稷不動,祝不出竟,官之制也。君以軍行,祓社釁鼓,祝奉以從,於是乎出竟。若嘉好之事,君行師從,卿行旅從,臣無事焉。」公曰:「行也。」

(傳四·一)及皋鼬,將長蔡於衛。衛侯使祝佗私於萇弘曰:「聞諸道路,不知信否。若聞蔡將先衛,信乎?」萇弘曰:「信。蔡叔,康叔之兄也,先衛,不亦可乎?」子魚曰:「以先王觀之,則尚德也。昔武王克商,成王定之,選建明德,以蕃屏周。故周公相王室,以尹天下,於周為睦。

(傳四·一)「分魯公以大路、大旗,夏後氏之璜,封父之繁弱,殷民六族,條氏、徐氏、蕭氏、索氏、長勺氏、尾勺氏,使帥其宗氏,輯其分族,將其類醜,以法則周公。用即命于周。是使之職事于魯,以昭周公之明德。分之土田陪敦、祝、宗、卜、史,備物、典策,官司、彝器;因商奄之民,命以伯禽而封於少皞之虛。

(傳四·一)「分康叔以大路、少帛、綪茷、旃旌、大呂,殷民七族,陶氏、施氏、繁氏、锜氏、樊氏、饑氏、終葵氏;封畛土略,自武父以南及圃田之北竟,取於有閻之土以共王職;取於相土之東都以會王之東搜。聃季授土,陶叔授民,命以《康誥》而封於殷虛。皆啟以商政,疆以周索。分唐叔以大路、密須之鼓、闕鞏、沽洗,懷姓九宗,職官五正。命以《唐誥》而封於夏虛,啟以夏政,疆以戎索。

(傳四·一)「三者皆叔也,而有令德,故昭之以分物。不然,文、武、成、康之伯猶多,而不獲是分也,唯不尚年也。管、蔡啟商,惎間王室,王於是乎殺管叔而蔡蔡叔,以車七乘、徒七十人。其子蔡仲改行帥德,周公舉之,以為己卿士,見諸王而命之以蔡。其命書云:『王曰:胡!無若爾考之違王命也!』若之何其使蔡先衛也?武王之母弟八人,周公為大宰,康叔為司寇,聃季為司空,五叔無官,豈尚年哉?曹,文之昭也;晉,武之穆也。曹為伯甸,非尚年也。今將尚之,是反先王也。晉文公為踐土之盟,衛成公不在,夷叔,其母弟也,猶先蔡。其載書云:『王若曰:晉重、魯申、衛武、蔡甲午、鄭捷、齊潘、宋王臣、莒期。』藏在周府,可覆視也。吾子欲復文、武之略,而不正其德,將如之何?」萇弘說,告劉子,與范獻子謀之,乃長衛侯於盟。

(傳四·二)反自召陵,鄭子大叔未至而卒。晉趙簡子為之臨,甚哀,曰:「黃父之會,夫子語我九言,曰:『無始亂,無怙富,無恃寵,無違同,無敖禮,無驕能,無復怒,無謀非德,無犯非義。』」

(傳四·三)沈人不會于召陵,晉人使蔡伐之。夏,蔡滅沈。秋,楚為沈故,圍蔡。伍員為吳行人以謀楚。楚之殺郤宛也,伯氏之族出。伯州犁之孫嚭為吳大宰以謀楚。楚自昭王即位,無歲不有吳師,蔡侯因之,以其子乾與其大夫之子為質於吳。

(傳四·三)冬,蔡侯、吳子、唐侯伐楚。舍舟于淮汭,自豫章與楚夾漢。左司馬戌謂子常曰:「子沿漢而與之上下,我悉方城外以毀其舟,還塞大隧、直轅、冥厄。子濟漢而伐之,我自後擊之,必大敗之。」既謀而行。武城黑謂子常曰:「吳用木也,我用革也,不可久也,不如速戰。」史皇謂子常:「楚人惡子而好司馬。若司馬毀吳舟于淮,塞城口而入,是獨克吳也。子必速戰!不然,不免。」乃濟漢而陳,自小別至于大別。三戰,子常知不可,欲奔。史皇曰:「安,求其事;難而逃之,將何所入?子必死之,初罪必盡說。」

(傳四·三)十一月庚午,二師陳于柏舉。闔廬之弟夫概王晨請於闔廬曰:「楚瓦不仁,其臣莫有死志。先伐之,其卒必奔;而後大師繼之,必克。」弗許。夫概王曰:「所謂『臣義而行,不待命』者,其此之謂也。今日我死,楚可入也。」以其屬五千先擊子常之卒。子常之卒奔,楚師亂,吳師大敗之。子常奔鄭。史皇以其乘廣死。吳從楚師,及清發,將擊之。夫概王曰:「困獸猶鬭,況人乎?若知不免而致死,必敗我。若使先濟者知免,後者慕之,蔑有鬭心矣。半濟而後可擊也。」從之,又敗之。楚人為食,吳人及之,奔。食而從之,敗諸雍澨。五戰,及郢。

(傳四·三)己卯,楚子取其妹季羋畀我以出,涉雎。鍼尹固與王同舟,王使執燧象以奔吳師。庚辰,吳入郢,以班處宮。子山處令尹之宮,夫概王欲攻之,懼而去之,夫概王入之。左司馬戌及息而還,敗吳師于雍澨,傷。初,司馬臣闔廬,故恥為禽焉,謂其臣曰:「誰能免吾首?」吳句卑曰:「臣賤,可乎?」司馬曰:「我實失子,可哉!」三戰皆傷,曰:「吾不可用也已。」句卑布裳,剄而裹之,藏其身,而以其首免。

(傳四·三)楚子涉雎,濟江,入于云中。王寢,盜攻之,以戈擊王,王孫由于以背受之,中肩。王奔鄖。鍾建負季羋以從。由于徐蘇而從。鄖公辛之弟懷將弒王,曰:「平王殺吾父,我殺其子,不亦可乎?」辛曰:「君討臣,誰敢讎之?君命,天也。若死天命,將誰讎?《詩》曰:『柔亦不茹,剛亦不吐。不侮矜寡,不畏強禦』,唯仁者能之。違強陵弱,非勇也;乘人之約,非仁也;滅宗廢祀,非孝也;動無令名,非知也。必犯是,餘將殺女。」斗辛與其弟巢以王奔隨。吳人從之,謂隨人曰:「周之子孫在漢川者,楚實盡之。天誘其衷,致罰於楚,而君又竄之,周室何罪?君若顧報周室,施及寡人,以獎天衷,君之惠也。漢陽之田,君實有之。」楚子在公宮之北,吳人在其南。子期似王,逃王,而己為王,曰:「以我與之,王必免。」隨人卜與之,不吉,乃辭吳曰:「以隨之辟小,而密邇於楚,楚實存之。世有盟誓,至于今未改。若難而棄之,何以事君?執事之患不唯一人,若鳩楚竟,敢不聽命?」吳人乃退。鑪金初宦於子期氏,實與隨人要言。王使見,辭,曰:「不敢以約為利。」王割子期之心以與隨人盟。

(傳四·三)初,伍員與申包胥友。其亡也,謂申包胥曰:「我必復楚國。」申包胥曰:「勉之!子能復之,我必能興之。」及昭王在隨,申包胥如秦乞師,曰:「吳為封豕、長蛇,以薦食上國,虐始於楚。寡君失守社稷,越在草莽,使下臣告急,曰:『夷德無厭,若鄰於君,疆埸之患也。逮吳之未定,君其取分焉。若楚之遂亡,君之土也。若以君靈撫之,世以事君。」秦伯使辭焉,曰:「寡人聞命矣。子姑就館,將圖而告。」對曰:「寡君越在草莽,未獲所伏,下臣何敢即安?」立,依於庭墻而哭,日夜不絕聲,勺飲不入口七日。秦哀公為之賦《無衣》。九頓首而坐。秦師乃出。

定公(經五·一)五年

春,三月辛亥朔,日有食之。

(經五·二)夏,歸粟于蔡。

(經五·三)於越入吳。

(經五·四)六月丙申,季孫意如卒。

(經五·五)秋,七月壬子,叔孫不敢卒。

(經五·六)冬,晉士鞅帥師圍鮮虞。

(傳五·一)五年,春,王人殺子朝于楚。

(傳五·二)夏,歸粟于蔡,以周亟,矜無資。

(傳五·三)越入吳,吳在楚也。

(傳五·四)六月,季平子行東野。還,未至,丙申,卒于房。陽虎將以玙璠斂,仲梁懷弗與,曰:「改步改玉。」陽虎欲逐之,告公山不狃。不狃曰:「彼為君也,子何怨焉?」既葬,桓子行東野,及費。子泄為費宰,逆勞於郊,桓子敬之。勞仲梁懷,仲梁懷弗敬。子泄怒,謂陽虎:「子行之乎!」

(傳五·五)申包胥以秦師至。秦子蒲、子虎帥車五百乘以救楚。子蒲曰:「吾未知吳道。」使楚人先與吳人戰,而自稷會之,大敗夫概王于沂。吳人獲薳射於柏舉,其子帥奔徒以從子西,敗吳師于軍祥。

(傳五·五)秋七月,子期、子蒲滅唐。九月,夫概王歸,自立也,以與王戰,而敗,奔楚,為棠溪氏。吳師敗楚師于雍澨。秦師又敗吳師。吳師居麇,子期將焚之,子西曰:「父兄親暴骨焉,不能收,又焚之,不可。」子期曰:「國亡矣,死者若有知也,可以歆舊祀,豈憚焚之?」焚之,而又戰,吳師敗,又戰于公婿之溪。吳師大敗,吳子乃歸。囚闉輿罷。闉輿罷請先,遂逃歸。葉公諸梁之弟後臧從其母於吳,不待而歸。葉公終不正視。

(傳五·六)乙亥,陽虎囚季桓子及公父文伯,而逐仲梁懷。冬,十月丁亥,殺公何藐。己丑,盟桓子于稷門之內,庚寅,大詛。逐公父歜及秦遄,皆奔齊。

(傳五·七)楚子入于郢。初,斗辛聞吳人之爭宮也,曰:「吾聞之:『不讓,則不和;不和,不可以遠征。』吳爭於楚,必有亂;有亂,則必歸,焉能定楚?」王之奔隨也,將涉於成臼。藍尹亹涉其帑,不與王舟。及寧,王欲殺之。子西曰:「子常唯思舊怨以敗,君何效焉?」王曰:「善。使復其所,吾以志前惡。」王賞斗辛、王孫由于、王孫圉、鍾建、斗巢、申包胥、王孫賈、宋木、斗懷。子西曰:「請舍懷也。」王曰:「大德滅小怨,道也。」申包胥曰:「吾為君也,非為身也。君既定矣,又何求?且吾尤子旗,其又為諸?」遂逃賞。王將嫁季羋,季羋辭曰:「所以為女子,遠丈夫也。鍾建負我矣。」以妻鍾建,以為樂尹。

(傳五·七)王之在隨也,子西為王輿服以保路,國于脾泄。聞王所在,而後從王。王使由于城麇,復命。子西問高厚焉,弗知。子西曰:「不能,如辭。城不知高厚,小大何知?」對曰:「固辭不能,子使餘也。人各有能有不能。王遇盜於云中,餘受其戈,其所猶在。」袒而示之背,曰:「此餘所能也。脾泄之事,餘亦弗能也。」

(傳五·八)晉士鞅圍鮮虞,報觀虎之敗也。

定公(經六·一)六年

春,王正月癸亥,鄭游速帥師滅許,以許男斯歸。

(經六·二)二月,公侵鄭。

(經六·三)公至自侵鄭。

(經六·四)夏,季孫斯、仲孫何忌如晉。

(經六·五)秋,晉人執宋行人樂祁犁。

(經六·六)冬,城中城。

(經六·七)季孫斯、仲孫忌帥師圍鄆。

(傳六·一)六年,春,鄭滅許,因楚敗也。

(傳六·二)二月,公侵鄭,取匡,為晉討鄭之伐胥靡也。往不假道於衛;及還,陽虎使季、孟自南門入,出自東門,舍於豚澤。衛侯怒,使彌子瑕追之。公叔文子老矣,輦而如公,曰:「尤人而效之,非禮也。昭公之難君將以文之舒鼎、成之昭兆、定之鞶監,茍可以納之,擇用一焉。公子與二三臣之子,諸侯茍憂之,將以為之質。此群臣之所聞也。今將以小忿蒙舊德,無乃不可乎?大姒之子,唯周公、康叔為相睦也,而效小人以棄之,不亦誣乎?天將多陽虎之罪以斃之,君姑待之,若何?」乃止。

(傳六·三)夏,季桓子如晉,獻鄭俘也。陽虎強使孟懿子往報夫人之幣,晉人兼享之。孟孫立于房外,謂范獻子曰:「陽虎若不能居魯,而息肩於晉,所不以為中軍司馬者,有如先君!」獻子曰:「寡君有官,將使其人,鞅何知焉?」獻子謂簡子曰:「魯人患陽虎矣。孟孫知其釁,以為必適晉,故強為之請,以取入焉。」

(傳六·四)四月己丑,吳太子終纍敗楚舟師,獲潘子臣、小惟子及大夫七人。楚國大惕,懼亡。子期又以陵師敗于繁揚。令尹子西喜曰:「乃今可為矣。」於是乎遷郢於鄀,而改紀其政,以定楚國。

(傳六·五)周儋翩率王子朝之徒因鄭人將以作亂于周,鄭於是乎伐馮、滑、胥靡、負黍、狐人、闕外。六月,晉閻沒戍周,且城胥靡。

(傳六·六)秋,八月,宋樂祁言於景公曰:「諸侯唯我事晉,今使不往,晉其憾矣。」樂祁告其宰陳寅。陳寅曰:「必使子往。」他日,公謂樂祁曰:「唯寡人說子之言,子必往!」陳寅曰:「子立後而行,吾室亦不亡,唯君亦以我為知難而行也。」見溷而行。趙簡子逆,而飲之酒於綿上,獻楊楯六十於簡子。陳寅曰:「昔吾主范氏,今子主趙氏,又有納焉,以楊楯賈禍,弗可為也已。然子死晉國,子孫必得志於宋。」范獻子言於晉侯曰:「以君命越疆而使,未致使而私飲酒,不敬二君,不可不討也。」乃執樂祁。

(傳六·七)陽虎又盟公及三桓於周社,盟國人于亳社,詛于五父之衢。

(傳六·八)冬,十二月,天王處于姑蕕,辟儋翩之亂也。

定公(經七·一)七年

春,王正月。

(經七·二)夏,四月。

(經七·三)秋,齊侯、鄭伯盟于鹹。

(經七·四)齊人執衛行人北宮結以侵衛。

(經七·五)齊侯、衛侯盟于沙。

(經七·六)大雩。

(經七·七)齊國夏帥師伐我西鄙。

(經七·八)九月,大雩。

(經七·九)冬,十月。

(傳七·一)七年,春,二月,周儋翩入于儀栗以叛。

(傳七·二)齊人歸鄆、陽關,陽虎居之以為政。

(傳七·三)夏,四月,單武公、劉桓公敗尹氏于窮穀。

(傳七·四)秋,齊侯、鄭伯盟于鹹,徵會于衛。衛侯欲叛晉,諸大夫不可。使北宮結如齊,而私於齊侯曰:「執結以侵我。」齊侯從之,乃盟于瑣。

(傳七·五)齊國夏伐我。陽虎御季桓子,公斂處父御孟懿子,將宵軍齊師。齊師聞之,墮,伏而待之。處父曰:「虎不圖禍,而必死。」苫夷曰:「虎陷二子於難,不待有司,餘必殺女。」虎懼,乃還,不敗。

(傳七·六)冬,十一月戊午,單子、劉子逆王于慶氏。晉籍秦送王。己巳,王入于王城,館于公族黨氏,而後朝于莊宮。

定公(經八·一)八年

春,王正月,公侵齊。

(經八·二)公至自侵齊。

(經八·三)二月,公侵齊。

(經八·四)三月,公至自侵齊。

(經八·五)曹伯露卒。

(經八·六)夏,齊國夏帥師伐我西鄙。

(經八·七)公會晉師于瓦。

(經八·八)公至自瓦。

(經八·九)秋,七月戊辰,陳侯柳卒。

(經八·十)晉士鞅帥師侵鄭,遂侵衛。

(經八·十一)葬曹靖公。

(經八·十二)九月,葬陳懷公。

(經八·十三)季孫斯、仲孫何忌帥師侵衛。

(經八·十四)冬,衛侯、鄭伯盟于曲濮。

(經八·十五)從祀先公。

(經八·十六)盜竊寶玉、大弓。

(傳八·一)八年,春,王正月,公侵齊,門于陽州。士皆坐列,曰:「顏高之弓六鈞。」皆取而傳觀之。陽州人出,顏高奪人弱弓,籍丘子鉏擊之,與一人俱斃。偃,且射子鉏,中頰,殪。顏息射人中眉,退曰:「我無勇,吾志其目也。」師退,冉猛偽傷足而先。其兄會乃呼曰:「猛也殿!」

(傳八·二)二月己丑,單子伐穀城,劉子伐儀栗。辛卯,單子伐簡城,劉子伐盂,以定王室。

(傳八·三)趙鞅言於晉侯曰:「諸侯唯宋事晉,好逆其使,猶懼不至;今又執之,是絕諸侯也。」將歸樂祁,士鞅曰:「三年止之,無故而歸之,宋必叛晉。」獻子私謂子梁曰:「寡君懼不得事宋君,是以止子。子姑使溷代子。」子梁以告陳寅。陳寅曰:「宋將叛晉,是棄溷也,不如待之。」樂祁歸,卒于大行。士鞅曰:「宋必叛,不如止其尸以求成焉。」乃止諸州。

(傳八·四)公侵齊,攻廩丘之郛。主人焚沖,或濡馬褐以救之,遂毀之。主人出,師奔。陽虎偽不見冉猛者,曰:「猛在此,必敗。」猛逐之,顧而無繼,偽顛。虎曰:「盡客氣也。」

(傳八·五)苫越生子,將待事而名之。陽州之役獲焉,名之曰「陽州」。

(傳八·六)夏,齊國夏、高張伐我西鄙。晉士鞅、趙鞅、荀寅救我。公會晉師于瓦,范獻子執羔,趙簡子、中行文子皆執雁。魯於是始尚羔。

(傳八·七)晉師將盟衛侯于鄟澤,趙簡子曰:「群臣誰敢盟衛君者?」涉佗、成何曰:「我能盟之。」衛人請執牛耳。成何曰:「衛,吾溫、原也,焉得視諸侯?」將歃,涉佗捘衛侯之手,及捥。衛侯怒,王孫賈趨進,曰:「盟以信禮也,有如衛君,其敢不唯禮是事而受此盟也?」衛侯欲叛晉,而患諸大夫。王孫賈使次于郊。大夫問故,公以晉詬語之,且曰:「寡人辱社稷,其改卜嗣,寡人從焉。」大夫曰:「是衛之禍,豈君之過也?」公曰:「又有患焉,謂寡人『必以而子與大夫之子為質』。」大夫曰:「茍有益也,公子則往,群臣之子敢不皆負羈紲以從?」將行,王孫賈曰:「茍衛國有難,工商未嘗不為患,使皆行而後可。」公以告大夫,乃皆將行之。行有日,公朝國人,使賈問焉,曰:「若衛叛晉,晉五伐我,病何如矣?」皆曰:「五伐我,猶可以能戰。」賈曰:「然則如叛之,病而後質焉,何遲之有?」乃叛晉。晉人請改盟,弗許。

(傳八·八)秋,晉士鞅會成桓公侵鄭,圍蟲牢,報伊闕也。遂侵衛。

(傳八·九)九月,師侵衛,晉故也。

(傳八·十)季寤、公鉏極、公山不狃皆不得志於季氏,叔孫輒無寵於叔孫氏,叔仲志不得志於魯,故五人因陽虎。陽虎欲去三桓,以季寤更季氏,以叔孫輒更叔孫氏,己更孟氏。冬十月,順祀先公而祈焉。辛卯,禘于僖公。壬辰,將享季氏于蒲圃而殺之;戒都車,曰「癸巳至」。成宰公斂處父告孟孫曰:「季氏戒都車,何故?」孟孫曰:「吾弗聞。」處父曰:「然則亂也,必及於子,先備諸。」與孟孫以壬辰為期。

(傳八·十)陽虎前驅。林楚御桓子,虞人以鈹、盾夾之,陽越殿。將如蒲圃。桓子咋謂林楚曰:「而先皆季氏之良也,爾以是繼之。」對曰:「臣聞命後。陽虎為政,魯國服焉,違之徵死,死無益於主。」桓子曰:「何後之有?而能以我適孟氏乎?」對曰:「不敢愛死,懼不免主。」桓子曰:「往也!」孟氏選圉人之壯者三百人,以為公期筑室於門外。林楚怒馬,及衢而騁。陽越射之,不中。筑者闔門。有自門間射陽越,殺之。陽虎劫公與武叔,以伐孟氏。公斂處父帥成人自上東門入,與陽氏戰于南門之內,弗勝;又戰于棘下,陽氏敗。陽虎說甲如公宮,取寶玉、大弓以出,舍于五父之衢,寢而為食。其徒曰:「追其將至。」虎曰:「魯人聞餘出,喜於徵死,何暇追餘?」從者曰:「嘻!速駕,公斂陽在。」公斂陽請追之,孟孫弗許。陽欲殺桓子,孟孫懼而歸之。子言辨舍爵於季氏之廟而出。陽虎入于讙、陽關以叛。

(傳八·十一)鄭駟歂嗣子大叔為政。

定公(經九·一)九年

春,王正月。

(經九·二)夏,四月戊申,鄭伯蠆卒。

(經九·三)得寶玉、大弓。

(經九·四)六月,葬鄭獻公。

(經九·五)秋,齊侯、衛侯次于五氏。

(經九·六)秦伯卒。

(經九·七)冬,葬秦哀公。

(傳九·一)九年,春,宋公使樂大心盟于晉,且逆樂祁之尸。辭,偽有疾;乃使向巢如晉盟,且逆子梁之尸。子明謂桐門右師出,曰:「吾猶衰绖,而子擊鐘,何也?」右師曰:「喪不在此故也。」既而告人曰:「己衰绖而生子,餘何故舍鐘?」子明聞之,怒,言於公曰:「右師將不利戴氏。不肯適晉,將作亂也。不然,無疾。」乃逐桐門右師。

(傳九·二)鄭駟歂殺鄧析,而用其竹刑。君子謂子然於是不忠。茍有可以加於國家者,棄其邪可也。《靜女》之三章,取彤管焉。《竿旄》:「何以告之」,取其忠也。故用其道,不棄其人。《詩》云:「蔽芾甘棠,勿翦勿伐,召伯所茇。」思其人,猶愛其樹,況用其道而不恤其人乎!子然無以勸能矣。

(傳九·三)夏,陽虎歸寶玉、大弓,書曰「得」,器用也。凡獲器用曰「得」,得用焉曰「獲」。六月,伐陽關。陽虎使焚萊門。師驚,犯之而出奔齊,請師以伐魯,曰:「三加,必取之。」齊侯將許之。鮑文子諫曰:「臣嘗為隸於施氏矣,魯未可取也。上下猶和,眾庶猶睦,能事大國,而無天災,若之何取之?陽虎欲勤齊師也,齊師罷,大臣必多死亡,己於是乎奮其詐謀。夫陽虎有寵於季氏,而將殺季孫以不利魯國,而求容焉。親富不親仁,君焉用之?君富於季氏,而大於魯國,茲陽虎所欲傾覆也。魯免其疾,而君又收之,無乃害乎?」齊侯執陽虎,將東之。陽虎愿東,乃囚諸西鄙。盡借邑人之車,鍥其軸,麻約而歸之。載蔥靈,寢於其中而逃。追而得之,囚於齊。又以蔥靈逃,奔宋,遂奔晉,適趙氏。仲尼曰:「趙氏其世有亂乎!」

(傳九·四)秋,齊侯伐晉夷儀。敝無存之父將室之,辭,以與其弟,曰:「此役也,不死,反,必娶於高、國。」先登,求自門出,死於溜下。東郭書讓登,犁彌從之,曰:「子讓而左,我讓而右,使登者絕而後下。」書左,彌先下。書與王猛息。猛曰:「我先登。」書斂甲,曰:「曩者之難,今又難焉!」猛笑曰:「吾從子,如驂之有靳。」

(傳九·四)晉車千乘在中牟,衛侯將如五氏,卜過之,龜焦,衛侯曰:「可也!衛車當其半,寡人當其半,敵矣。」乃過中牟。中牟人欲伐之。衛褚師圃亡在中牟,曰:「衛雖小,其君在焉,未可勝也。齊師克城而驕,其帥又賤,遇,必敗之,不如從齊。」乃伐齊師,敗之。齊侯致禚、媚、杏於衛。齊侯賞犁彌,犁彌辭曰:「有先登者,臣從之,晳幘而衣貍制。」公使視東郭書,曰:「乃夫子也--吾貺子。」公賞東郭書,辭曰:「彼,賓旅也。」乃賞犁彌。齊師之在夷儀也,齊侯謂夷儀人曰:「得敝無存者,以五家免。」乃得其尸。公三禭之,與之犀軒與直蓋,而先歸之。坐引者,以師哭之,親推之三。

定公(經十·一)十年

春,王三月,及齊平。

(經十·二)夏,公會齊侯于夾穀。

(經十·三)公至自夾穀。

(經十·四)晉趙鞅帥師圍衛。

(經十·五)齊人來歸鄆、讙、龜陰田。

(經十·六)叔孫州仇、仲孫何忌帥師圍郈。

(經十·七)秋,叔孫州仇、仲孫何忌帥師圍郈。

(經十·八)宋樂大心出奔曹。

(經十·九)宋公子地出奔陳。

(經十·十)冬,齊侯、衛侯、鄭游速會于安甫。

(經十·十一)叔孫州仇如齊。

(經十·十二)宋公之弟辰暨仲佗、石彄出奔陳。

(傳十·一)十年,春,及齊平。

(傳十·二)夏,公會齊侯于祝其,實夾穀。孔丘相,犁彌言於齊侯曰:「孔丘知禮而無勇,若使萊人以兵劫魯侯,必得志焉。」齊侯從之。孔丘以公退,曰:「士兵之!兩君合好,而裔夷之俘以兵亂之,非齊君所以命諸侯也。裔不謀夏,夷不亂華,俘不干盟,兵不偪好--於神為不祥,於德為愆義,於人為失禮,君必不然。」齊侯聞之,遽辟之。將盟,齊人加於載書曰:「齊師出竟而不以甲車三百乘從我者,有如此盟!」孔丘使茲無還揖對,曰:「而不反我汶陽之田,吾以共命者亦如之!」

(傳十·二)齊侯將享公。孔丘謂梁丘據曰:「齊、魯之故,吾子何不聞焉?事既成矣,而又享之,是勤執事也。且犧、象不出門,嘉樂不野合。饗而既具,是棄禮也;若其不具,用秕稗也。用秕稗,君辱;棄禮,名惡。子盍圖之!夫享,所以昭德也。不昭,不如其已也。」乃不果享。齊人來歸鄆、讙、龜陰之田。

(傳十·四)晉趙鞅圍衛,報夷儀也。初,衛侯伐邯鄲午於寒氏,城其西北而守之,宵熸。及晉圍衛,午以徒七十人門於衛西門,殺人於門中,曰:「請報寒氏之役。」涉佗曰:「夫子則勇矣;然我往,必不敢啟門。」亦以徒七十人旦門焉,步左右,皆至而立如植。日中不啟門,乃退。反役,晉人討衛之叛故,曰:「由涉佗、成何。」於是執涉佗,以求成於衛。衛人不許。晉人遂殺涉佗,成何奔燕。君子曰:「此之謂棄禮,必不鈞。《詩》曰:『人而無禮,胡不遄死?』涉佗亦遄矣哉!」

(傳十·五)初,叔孫成子欲立武叔,公若藐固諫曰:「不可。」成子立之而卒。公南使賊射之,不能殺。公南為馬正,使公若為郈宰。武叔既定,使郈馬正侯犯殺公若,弗能。其圉人曰:「吾以劍過朝,公若必曰:『誰之劍也?』吾稱子以告,必觀之。吾偽固而授之末,則可殺也。」使如之。公若曰:「爾欲吳王我乎?」遂殺公若。侯犯以郈叛,武叔懿子圍郈。弗克。

(傳十·五)秋,二子及齊師復圍郈,弗克。叔孫謂郈工師駟赤曰:「郈非唯叔孫氏之憂,社稷之患也,將若之何?」對曰:「臣之業在《揚水》卒章之四言矣。」叔孫稽首。駟赤謂侯犯曰:「居齊、魯之際而無事,必不可矣。子盍求事於齊以臨民?不然,將叛。」侯犯從之。齊使至。駟赤與郈人為之宣言於郈中曰:「侯犯將以郈易于齊,齊人將遷郈民。」眾兇懼。駟赤謂侯犯曰:「眾言異矣。子不如易於齊,與其死也,猶是郈也,而得紓焉,何必此?齊人欲以此偪魯,必倍與子地。且盍多舍甲於子之門以備不虞。」侯犯曰:「諾。」乃多舍甲焉。侯犯請易於齊,齊有司觀郈。將至,駟赤使周走呼曰:「齊師至矣!」郈人大駭,介侯犯之門甲,以圍侯犯。駟赤將射之,侯犯止之曰:「謀免我。」侯犯請行,許之。駟赤先如宿,侯犯殿。每出一門,郈人閉之。及郭門,止之,曰:「子以叔孫氏之甲出,有司若誅之,群臣懼死。」駟赤曰:「叔孫氏之甲有物,吾未敢以出。」犯謂駟赤曰:「子止而與之數。」駟赤止,而納魯人。侯犯奔齊。齊人乃致郈。

(傳十·六)宋公子地嬖蘧富獵,十一分其室,而以其五與之。公子地有白馬四,公嬖向魋,魋欲之。公取而朱其尾、鬣以與之。地怒,使其徒抶魋而奪之。魋懼,將走,公閉門而泣之,目盡腫。母弟辰曰:「子分室以與臘也,而獨卑魋,亦有頗焉。子為君禮,不過出竟,君必止子。」公子地出奔陳,公弗止。辰為之請,弗聽。辰曰:「是我迋吾兄也。吾以國人出,君誰與處?」冬,母弟辰暨仲佗、石彄出奔陳。

(傳十·七)武叔聘于齊,齊侯享之,曰:「子叔孫!若使郈在君之他竟,寡人何知焉?屬與敝邑際,故敢助君憂之。」對曰:「非寡君之望也。所以事君,封疆社稷是以,敢以家隸勤君之執事?夫不令之臣,天下之所惡也,君豈以為寡君賜?」

定公(經十一·一)十有一年

春,宋公之弟辰及仲佗、石彄、公子地自陳入于蕭以叛。

(經十一·二)夏,四月。

(經十一·三)秋,宋樂大心自曹入于蕭。

(經十一·四)冬,及鄭平。叔還如鄭蒞盟。

(傳十一·一)十一年,春,宋公母弟辰暨仲佗、石彄、公子地入于蕭以叛。秋,樂大心從之,大為宋患,寵向魋故也。

(傳十一·二)冬,及鄭平,始叛晉也。

定公(經十二·一)十有二年

春,薛伯定卒。

(經十二·二)夏,葬薛襄公。

(經十二·三)叔孫州仇帥師墮郈。

(經十二·四)衛公孟彄帥師伐曹。

(經十二·五)季孫斯、仲孫何忌帥師墮費。

(經十二·六)秋,大雩。

(經十二·七)冬,十月癸亥,公會齊侯盟于黃。

(經十二·八)十有一月丙寅朔,日有食之。

(經十二·九)公至自黃。

(經十二·十)十有二月,公圍成。

(經十二·十一)公至自圍成。

(傳十二·一)十二年,夏,衛公孟彄伐曹,克郊。還,滑羅殿。未出,不退於列。其御曰:「殿而在列,其為無勇乎!」羅曰:「與其素厲,寧為無勇。」

(傳十二·二)仲由為季氏宰,將墮三都,於是叔孫氏墮郈。季氏將墮費,公山不狃、叔孫輒帥費人以襲魯。公與三子入于季氏之宮,登武子之臺。費人攻之,弗克。入及公側,仲尼命申句須、樂頎下,伐之,費人北。國人追之,敗諸姑蔑。二子奔齊,遂墮費。將墮成,公斂處父謂孟孫:「墮成,齊人必至于北門。且成,孟氏之保障也。無成,是無孟氏也。子偽不知,我將不墮。」冬,十二月,公圍成,弗克。

定公(經十三·一)十有三年

春,齊侯、衛侯次于垂葭。

(經十三·二)夏,筑蛇淵囿。

(經十三·三)大搜于比蒲。

(經十三·四)衛公孟彄帥師伐曹。

(經十三·五)秋,晉趙鞅入于晉陽以叛。

(經十三·六)冬,晉荀寅、士吉射入于朝歌以叛。

(經十三·七)晉趙鞅歸于晉。

(經十三·八)薛弒其君比。

(傳十三·一)十三年,春,齊侯、衛侯次于垂葭,實郥氏。使師伐晉。將濟河,諸大夫皆曰不可,邴意茲曰:「可。銳師伐河內,傳必數日而後及絳。絳不三月不能出河,則我既濟水矣。」乃伐河內。齊侯皆斂諸大夫之軒,唯邴意茲乘軒。齊侯欲與衛侯乘,與之宴而駕乘廣,載甲焉。使告曰:「晉師至矣!」齊侯曰:「比君之駕也,寡人請攝。」乃介而與之乘,驅之。或告曰:「無晉師。」乃止。

(傳十三·二)晉趙鞅謂邯鄲午曰:「歸我衛貢五百家,吾舍諸晉陽。」午許諾。歸告其父兄。父兄皆曰:「不可。衛是以為邯鄲,而寘諸晉陽,絕衛之道也。不如侵齊而謀之。」乃如之,而歸之于晉陽。趙孟怒,召午,而囚諸晉陽,使其從者說劍而入,涉賓不可。乃使告邯鄲人曰:「吾私有討於午也,二三子唯所欲立。」遂殺午。趙稷、涉賓以邯鄲叛。夏,六月,上軍司馬籍秦圍邯鄲。邯鄲午,荀寅之甥也;荀寅,范吉射之姻也,而相與睦,故不與圍邯鄲,將作亂。董安于聞之,告趙孟,曰:「先備諸?」趙孟曰:「晉國有命,始禍者死,為後可也。」安于曰:「與其害於民,寧我獨死。請以我說。」趙孟不可。秋七月,范氏、中行氏伐趙氏之宮,趙鞅奔晉陽,晉人圍之。

(傳十三·二)范皋夷無寵於范吉射,而欲為亂於范氏。梁嬰父嬖於知文子,文子欲以為卿。韓簡子與中行文子相惡,魏襄子亦與范昭子相惡。故五子謀,將逐荀寅,而以梁嬰父代之;逐范吉射,而以范皋夷代之。荀躒言於晉侯曰:「君命大臣,始禍者死,載書在河。今三臣始禍,而獨逐鞅,刑已不鈞矣。請皆逐之。」冬十一月,荀躒、韓不信、魏曼多奉公以伐范氏、中行氏,弗克。二子將伐公。齊高強曰:「三折肱知為良醫。唯伐君為不可,民弗與也。我以伐君在此矣。三家未睦,可盡克也。克之,君將誰與?若先伐君,是使睦也。」弗聽,遂伐公。國人助公,二子敗,從而伐之。丁未,荀寅、士吉射奔朝歌。韓、魏以趙氏為請。十二月辛末,趙鞅入于絳,盟于公宮。

(傳十三·三)初,衛公叔文子朝,而請享靈公。退,見史鰍而告之。史鰍曰:「子必禍矣!子富而君貪,其及子乎!」文子曰:「然。吾不先告子,是吾罪也。君既許我矣,其若之何?」史鰍曰:「無害。子臣,可以免。富而能臣,必免於難。上下同之。戍也驕,其亡乎!富而不驕者鮮,吾唯子之見。驕而不亡者,未之有也。戍必與焉。」及文子卒,衛侯始惡於公叔戍,以其富也。公叔戍又將去夫人之黨,夫人愬之曰:「戍將為亂。」

定公(經十四·一)十有四年

春,衛公叔戍來奔。衛趙陽出奔宋。

(經十四·二)二月辛巳,楚公子結、陳公孫佗人帥師滅頓子牂歸。

(經十四·三)夏,衛北宮結來奔。

(經十四·四)五月,於越敗吳于槜李。

(經十四·五)吳子光卒。

(經十四·六)公會齊侯、衛侯于牽。

(經十四·七)公至自會。

(經十四·八)秋,齊侯、宋公會于洮。

(經十四·九)天王使石尚來歸脤。

(經十四·十)衛世子蒯聵出奔宋。

(經十四·十一)衛公孟彄出奔鄭。

(經十四·十二)宋公之弟辰自蕭來奔。

(經十四·十三)大搜于比蒲。

(經十四·十四)邾子來會公。

(經十四·十五)城莒父及霄。

(傳十四·一)十四年,春,衛侯逐公叔戍與其黨,故趙陽奔宋,戍來奔。

(傳十四·二)梁嬰父惡董安于,謂知文子曰:「不殺安于,使終為政於趙氏,趙氏必得晉國,盍以其先發難也討於趙氏?」文子使告於趙孟曰:「范、中行氏雖信為亂,安于則發之,是安于與謀亂也。晉國有命,始禍者死。二子既伏其罪矣,敢以告。」趙孟患之。安于曰:「我死而晉國寧,趙氏定,將焉用生?人誰不死?吾死莫矣。」乃縊而死。趙孟尸諸市,而告於知氏曰:「主命戮罪人安于,既伏其罪矣,敢以告。」知伯從趙孟盟,而後趙氏定,祀安于於廟。

(傳十四·三)頓子牂欲事晉,背楚而絕陳好。二月,楚滅頓。

(傳十四·四)夏,衛北宮結來奔,公叔戍之故也。

(傳十四·五)吳伐越,越子句踐禦之,陳于槜李。句踐患吳之整也,使死士再禽焉,不動。使罪人三行,屬劍於頸,而辭曰:「二君有治,臣奸旗鼓。不敏於君之行前,不敢逃刑,敢歸死。」遂自剄也。師屬之目,越子因而伐之,大敗之。靈姑浮以戈擊闔廬,闔廬傷將指,取其一屨。還,卒於陘,去槜李七里。夫差使人立於庭,茍出入,必謂己曰:「夫差!而忘越王之殺而父乎?」則對曰:「唯。不敢忘!」三年乃報越。

(傳十四·六)晉人圍朝歌,公會齊侯、衛侯于脾、上梁之間,謀救范、中行氏。析成鮒、小王桃甲率狄師以襲晉,戰于絳中,不克而還。士鮒奔周,小王桃甲入于朝歌。

(傳十四·七)秋,齊侯、宋公會于洮,范氏故也。

(傳十四·八)衛侯為夫人南子召宋朝。會于洮,太子蒯聵獻盂于齊,過宋野。野人歌之曰:「既定爾婁豬,盍歸吾艾豭?」太子羞之,謂戲陽速曰:「從我而朝少君,少君見我,我顧,乃殺之。」速曰:「諾。」乃朝夫人。夫人見太子。太子三顧,速不進。夫人見其色,啼而走,曰:「蒯聵將殺餘。」公執其手以登臺。太子奔宋。盡逐其黨,故公孟彄出奔鄭,自鄭奔齊。太子告人曰:「戲陽速禍餘。」戲陽速告人曰:「太子則禍餘。太子無道,使餘殺其母。餘不許,將戕於余,若殺夫人,將以餘說。餘是故許而弗為,以紓餘死。諺曰:『民保於信』,吾以信義也。」

(傳十四·九)冬,十二月,晉人敗范、中行氏之師於潞,獲籍秦、高強。又敗鄭師及范氏之師于百泉。

定公(經十五·一)十有五年

春,王正月,邾子來朝。

(經十五·二)鼷鼠食郊牛,牛死,改卜牛。

(經十五·三)二月辛丑,楚子滅胡,以胡子豹歸。

(經十五·四)夏,五月辛亥,郊。

(經十五·五)壬申,公薨于高寢。

(經十五·六)鄭罕達帥師伐宋。

(經十五·七)齊侯、衛侯次于渠蒢。

(經十五·八)邾子來奔喪。

(經十五·九)秋,七月壬申,姒氏卒。

(經十五·十)八月庚辰朔,日有食之。

(經十五·十一)九月,滕子來會葬。

(經十五·十二)丁巳,葬我君定公,雨,不克葬。戊午,日下昃,乃克葬。

(經十五·十三)辛巳,葬定姒。

(經十五·十四)冬,城漆。

(傳十五·一)十五年,春,邾隱公來朝。子貢觀焉。邾子執玉高,其容仰;公受玉卑,其容俯。子貢曰:「以禮觀之,二君者,皆有死亡焉。夫禮,死生存亡之體也,將左右、周旋,進退、俯仰,於是乎取之;朝、祀、喪、戎,於是乎觀之。今正月相朝,而皆不度,心已亡矣。嘉事不體,何以能久?高、仰,驕也;卑、俯,替也。驕近亂,替近疾,君為主,其先亡乎!」

(傳十五·二)吳之入楚也,胡子盡俘楚邑之近胡者。楚既定,胡子豹又不事楚,曰:「存亡有命,事楚何為?多取費焉。」二月,楚滅胡。

(傳十五·三)夏,五月壬申,公薨。仲尼曰:「賜不幸言而中,是使賜多言者也。」

(傳十五·四)鄭罕達敗宋師于老丘。

(傳十五·五)齊侯、衛侯次于蘧挐,謀救宋也。

(傳十五·六)秋,七月壬申,姒氏卒。不稱夫人,不赴,且不祔也。

(傳十五·七)葬定公,雨,不克襄事,禮也。

(傳十五·八)葬定姒,不稱小君,不成喪也。

(傳十五·九)冬,城漆,書不時告也。

左傳·哀公

哀公(經一·一)元年

春,王正月,公即位。

(經一·二)楚子、陳侯、隨侯、許男圍蔡。

(經一·三)鼷鼠食郊牛,改卜牛。夏,四月辛巳,郊。

(經一·四)秋,齊侯、衛侯伐晉。

(經一·五)冬,仲孫何忌帥師伐邾。

(傳一·一)元年,春,楚子圍蔡,報柏舉也。里而栽,廣丈,高倍。夫屯晝夜九日,如子西之素。蔡人男女以辨。使疆于江、汝之間而還。蔡於是乎請遷于吳。

(傳一·二)吳王夫差敗越于夫椒,報槜李也。遂入越。越子以甲楯五千保于會稽,使大夫種因吳大宰嚭以行成。吳子將許之。伍員曰:「不可。臣聞之:『樹德莫如滋,去疾莫如盡。』昔有過澆殺斟灌以伐斟鄩,滅夏後相,後緍方娠,逃出自竇,歸于有仍,生少康焉。為仍牧正,惎澆能戒之。澆使椒求之,逃奔有虞,為之庖正,以除其害。虞思於是妻之以二姚,而邑諸綸,有田一成,有眾一旅。能布其德,而兆其謀,以收夏眾,撫其官職;使女艾諜澆,使季杼誘豷。遂滅過、戈,復禹之績,祀夏配天,不失舊物。今吳不如過,而越大於少康,或將豐之,不亦難乎!句踐能親而務施,施不失人,親不棄勞。與我同壤,而世為仇讎。於是乎克而弗取,將又存之,違天而長寇讎,後雖悔之,不可食已。姬之衰也,日可俟也。介在蠻夷,而長寇讎,以是求伯,必不行矣。」弗聽。退而告人曰:「越十年生聚,而十年教訓,二十年之外,吳其為沼乎!」三月,越及吳平。吳入越,不書,吳不告慶、越不告敗也。

(傳一·三)夏,四月,齊侯、衛侯救邯鄲,圍五鹿。

(傳一·四)吳之入楚也,使召陳懷公。懷公朝國人而問焉,曰:「欲與楚者右,欲與吳者左。陳人從田,無田從黨。」逢滑當公而進,曰:「臣聞:國之興也以福,其亡也以禍。今吳未有福,楚未有禍,楚未可棄,吳未可從。而晉,盟主也;若以晉辭吳,若何?」公曰:「國勝君亡,非禍而何?」對曰:「國之有是多矣,何必不復?小國猶復,況大國乎?臣聞:國之興也,視民如傷,是其福也;其亡也,以民為土芥,是其禍也。楚雖無德,亦不艾殺其民。吳日敝於兵,暴骨如莽,而未見德焉。天其或者正訓楚也,禍之適吳,其何日之有?」陳侯從之。及夫差克越,乃修先君之怨。秋,八月,吳侵陳,修舊怨也。

(傳一·五)齊侯、衛侯會于乾侯,救范氏也。師及齊師、衛孔圉、鮮虞人伐晉,取棘蒲。

(傳一·六)吳師在陳,楚大夫皆懼,曰:「闔廬惟能用其民,以敗我於柏舉。今聞其嗣又甚焉,將若之何?」子西曰:「二三子恤不相睦,無患吳矣。昔闔廬食不二味,居不重席,室不崇壇,器不彤鏤,宮室不觀,舟車不飾;衣服財用,擇不取費。在國,天有災癘,親巡孤寡而共其乏困。在軍,熟食者分而後敢食,其所嘗者,卒乘與焉。勤恤其民,而與之勞逸,是以民不罷勞,死知不曠。吾先大夫子常易之,所以敗我也。今聞夫差,次有臺榭陂池焉,宿有妃嬙嬪御焉;一日之行,所欲必成,玩好必從;珍異是聚,觀樂是務;視民如讎,而用之日新。夫先自敗也已,安能敗我?」

(傳一·七)冬,十一月,晉趙鞅伐朝歌。

哀公(經二·一)二年

春,王二月,季孫斯、叔孫州仇、仲孫何忌帥師伐邾,取漷東田及沂西田。癸巳,叔孫州仇、仲孫何忌及邾子盟于句繹。

(經二·二)夏,四月丙子,衛侯元卒。

(經二·三)滕子來朝。

(經二·四)晉趙鞅帥師納衛世子蒯聵于戚。

(經二·五)秋,八月甲戌,晉趙鞅帥師及鄭罕達帥師戰于鐵。鄭師敗績。

(經二·六)冬,十月,葬衛靈公。

(經二·七)十有一月,蔡遷于州來。蔡殺其大夫公子駟。

(傳二·一)二年,春,伐邾,將伐絞。邾人愛其土,故賂以漷、沂之田而受盟。

(傳二·二)初,衛侯游于郊,子南仆。公曰:「餘無子,將立女。」不對。他日又謂之,對曰:「郢不足以辱社稷,君其改圖。君夫人在堂,三揖在下,君命只辱。」夏,衛靈公卒。夫人曰:「命公子郢為太子,君命也。」對曰:「郢異於他子,且君沒於吾手,若有之,郢必聞之。且亡人之子輒在。」乃立輒。六月乙酉,晉趙鞅納衛太子于戚。宵迷,陽虎曰:「右河而南,必至焉。」使太子絻,八人衰绖,偽自衛逆者。告於門,哭而入,遂居之。

哀公(傳二·三)秋,八月,齊人輸范氏粟,鄭子姚、子般送之。士吉射逆之,趙鞅禦之,遇於戚。陽虎曰:「吾車少,以兵車之旆與罕、駟兵車先陳。罕、駟自後隨而從之,彼見吾貌,必有懼心,於是乎會之,必大敗之。」從之。卜戰,龜焦。樂丁曰:「《詩》曰:『爰始爰謀,爰契我龜。』謀協,以故兆詢可也。」簡子誓曰:「范氏、中行氏反易天明,斬艾百姓,欲擅晉國而滅其君。寡君恃鄭而保焉。今鄭為不道,棄君助臣,二三子順天明,從君命,經德義,除詬恥,在此行也。克敵者,上大夫受縣,下大夫受郡,士田十萬,庶人工商遂,人臣隸圉免。志父無罪,君實圖之!若其有罪,絞縊以戮,桐棺三寸,不設屬辟,素車樸馬,無入于兆,下卿之罰也。」

(傳二·三)甲戌,將戰,郵無恤御簡子,衛太子為右。登鐵上,望見鄭師眾,大子懼,自投于車下。子良授太子綏,而乘之,曰:「婦人也。」簡子巡列,曰:「畢萬,匹夫也,七戰皆獲,有馬百乘,死於牖下。群子勉之!死不在寇。」繁羽御趙羅,宋勇為右。羅無勇,麇之。吏詰之,御對曰:「痁作而伏。」衛太子禱曰:「曾孫蒯聵敢昭告皇祖文王、烈祖康叔,文祖襄公:鄭勝亂從,晉午在難,不能治亂,使鞅討之。蒯聵不敢自佚,備持矛焉。敢告無絕筋,無折骨,無面傷,以集大事,無作三祖羞。大命不敢請,佩玉不敢愛。」鄭人擊簡子中肩,斃于車中,獲其蜂旗。太子救之以戈。鄭師北,獲溫大夫趙羅。太子復伐之,鄭師大敗,獲齊粟千車。趙孟喜曰:「可矣。」傅叟曰:「雖克鄭,猶有知在,憂未艾也。」

(傳二·三)初,周人與范氏田,公孫尨稅焉,趙氏得而獻之。吏請殺之。趙孟曰:「為其主也,何罪?」止而與之田。及鐵之戰,以徒五百人宵攻鄭師,取蜂旗於子姚之幕下,獻,曰:「請報主德。」追鄭師,姚、般、公孫林殿而射,前列多死。趙孟曰:「國無小。」既戰,簡子曰:「吾伏弢嘔血,鼓音不衰,今日我上也。」太子曰:「吾救主於車,退敵於下,我,右之上也。」郵良曰:「我兩靷將絕,吾能止之,我,御之上也。」駕而乘材,兩靷皆絕。

(傳二·四)吳泄庸如蔡納聘。而稍納師。師畢入,眾知之。蔡侯告大夫,殺公子駟以說。哭而遷墓。冬,蔡遷于州來。

哀公(經三·一)三年

春,齊國夏、衛石曼姑帥師圍戚。

(經三·二)夏,四月甲午,地震。

(經三·三)五月辛卯,桓宮、僖宮災。

(經三·四)季孫斯、叔孫州仇帥師城啟陽。

(經三·五)宋樂髡帥師伐曹。

(經三·六)秋,七月丙子,季孫斯卒。

(經三·七)蔡人放其大夫公孫獵于吳。

(經三·八)冬,十月癸卯,秦伯卒。

(經三·九)叔孫州仇、仲孫何忌帥師圍邾。

(傳三·一)三年,春,齊、衛圍戚,求援于中山。

(傳三·二)夏,五月辛卯,司鐸火。火逾公宮,桓、僖災。救火者皆曰顧府。南宮敬叔至,命周人出御書,俟於宮,曰:「庀女,而不在,死。」子服景伯至,命宰人出禮書,以待命。命不共,有常刑。校人乘馬,巾車脂轄,百官官備,府庫慎守,官人肅給。濟濡帷幕,郁攸從之。蒙葺公屋,自太廟始,外內以悛。助所不給。有不用命,則有常刑,無赦。公父文伯至,命校人駕乘車。季桓子至,御公立于象魏之外,命救火者傷人則止,財可為也。命藏象魏,曰:「舊章不可亡也。」富父槐至,曰:「無備而官辦者,猶拾瀋也。」於是乎去表之槁,道還公宮。孔子在陳,聞火,曰:「其桓、僖乎!」

(傳三·三)劉氏、范氏世為婚姻,萇弘事劉文公,故周與范氏。趙鞅以為討。六月癸卯,周人殺萇弘。

(傳三·四)秋,季孫有疾,命正常曰:「無死!南孺子之子,男也,則以告而立之;女也,則肥也可。」季孫卒,康子即位。既葬,康子在朝。南氏生男,正常載以如朝,告曰:「夫子有遺言,命其圉臣曰:『南氏生男,則以告於君與大夫而立之。』今生矣,男也,敢告。」遂奔衛。康子請退。公使共劉視之,則或殺之矣。乃討之。召正常,正常不反。

(傳三·五)冬,十月,晉趙鞅圍朝歌,師于其南,荀寅伐其郛,使其徒自北門入,己犯師而出。癸醜,奔邯鄲。

(傳三·六)十一月,趙鞅殺士皋夷,惡范氏也。

哀公(經四·一)四年

春,王二月庚戌,盜殺蔡侯申。

(經四·二)蔡公孫辰出奔吳。

(經四·三)葬秦惠公。

(經四·四)宋人執小邾子。

(經四·五)夏,蔡殺其大夫公孫姓、公孫霍。

(經四·六)晉人執戎蠻子赤歸于楚。

(經四·七)城西郛。

(經四·八)六月辛丑,亳社災。

(經四·九)秋,八月甲寅,滕子結卒。

(經四·十)冬,十有二月,葬蔡昭公。

(經四·十一)葬滕頃公。

(傳四·一)四年,春,蔡昭將如吳。諸大夫恐其又遷也,承;公孫翩逐而射之,入於家人而卒。以兩矢門之,眾莫敢進。文之鍇後至,曰:「如墻而進,多而殺二人。」鍇執弓而先,翩射之,中肘;鍇遂殺之。故逐公孫辰而殺公孫姓、公孫盱。

(傳四·二)夏,楚人既克夷虎,乃謀北方。左司馬眅、申公壽餘、葉公諸梁致蔡於負函,致方城之外於繒關,曰:「吳將泝江入郢,將奔命焉。」為一昔之期,襲梁及霍。單浮餘圍蠻氏,蠻氏潰。蠻子赤奔晉陰地。司馬起豐、析與狄戎,以臨上雒。左師軍于菟和,右師軍于倉野,使謂陰地之命大夫士蔑曰:「晉、楚有盟,好惡同之。若將不廢,寡君之愿也。不然,將通於少習以聽命。」士蔑請諸趙孟。趙孟曰:「晉國未寧,安能惡於楚?必速與之!」士蔑乃致九州之戎,將裂田以與蠻子而城之,且將為之卜。蠻子聽卜,遂執之與其五大夫,以畀楚師于三戶。司馬致邑立宗焉,以誘其遺民,而盡俘以歸。

(傳四·三)秋七月,齊陳乞、弦施、衛甯跪救范氏。庚午,圍五鹿。九月,趙鞅圍邯鄲。冬,十一月,邯鄲降。荀寅奔鮮虞,趙稷奔臨。十二月,弦施逆之,遂墮臨。國夏伐晉,取邢、任、欒、鄗、逆畤、陰人、盂、壺口,會鮮虞,納荀寅于柏人。

哀公(經五·一)五年

春,城毗。

(經五·二)夏,齊侯伐宋。

(經五·三)晉趙鞅帥師伐衛。

(經五·四)秋,九月癸酉,齊侯杵臼卒。

(經五·五)冬,叔還如齊。

(經五·六)閏月,葬齊景公。

(傳五·一)五年,春,晉圍柏人,荀寅、士吉射奔齊。

(傳五·一)初,范氏之臣王生惡張柳朔,言諸昭子,使為柏人。昭子曰:「夫非而讎乎?」對曰:「私讎不及公,好不廢過,惡不去善,義之經也,臣敢違之?」及范氏出,張柳朔謂其子:「爾從主,勉之!我將止死,王生授我矣,吾不可以僭之。」遂死於柏人。

(傳五·二)夏,趙鞅伐衛,范氏之故也,遂圍中牟。

(傳五·三)齊燕姬生子,不成而死。諸子鬻姒之子荼嬖,諸大夫恐其為太子也,言於公曰:「君之齒長矣,未有太子,若之何?」公曰:「二三子間於憂虞,則有疾疢,亦姑謀樂,何憂於無君?」公疾,使國惠子、高昭子立荼,寘群公子於萊。秋,齊景公卒。冬,十月,公子嘉、公子駒、公子黔奔衛,公子鉏、公子陽生來奔。萊人歌之曰:「景公死乎不與埋,三軍之事乎不與謀,師乎師乎,何黨之乎?」

(傳五·四)鄭駟秦富而侈,嬖大夫也,而常陳卿之車服於其庭。鄭人惡而殺之。子思曰:「《詩》曰:『不解于位,民之攸墍。』不守其位而能久者鮮矣。商頌曰:『不僭不濫,不敢怠皇,命以多福。』」

哀公(經六·一)六年

春,城邾瑕。

(經六·二)晉趙鞅帥師伐鮮虞。

(經六·三)吳伐陳。

(經六·四)夏,齊國夏及高張來奔。

(經六·五)叔還會吳于柤。

(經六·六)秋,七月庚寅,楚子軫卒。

(經六·七)齊陽生入于齊。

(經六·八)齊陳乞弒其君荼。

(經六·九)冬,仲孫何忌帥師伐邾。

(經六·十)宋向巢帥師伐曹。

(傳六·一)六年,春,晉伐鮮虞,治范氏之亂也。

(傳六·二)吳伐陳,復修舊怨也。楚子曰:「吾先君與陳有盟,不可以不救。」乃救陳,師于城父。

(傳六·三)齊陳乞偽事高、國者,每朝,必驂乘焉。所從,必言諸大夫曰:「彼皆偃蹇,將棄子之命。皆曰:『高、國得君,必偪我,盍去諸?』固將謀子,子早圖之!圖之,莫如盡滅之。需,事之下也。」及朝,則曰:「彼,虎狼也。見我在子之側,殺我無日矣,請就之位。」又謂諸大夫曰:「二子者禍矣,恃得君而欲謀二三子,曰:『國之多難,貴寵之由,盡去之而後君定。』既成謀矣,盍及其未作也,先諸?作而後悔,亦無及也。」大夫從之。夏,六月戊辰,陳乞、鮑牧及諸大夫以甲入于公宮。昭子聞之,與惠子乘如公。戰于莊,敗。國人追之,國夏奔莒,遂及高張、晏圉、弦施來奔。

(傳六·四)秋,七月,楚子在城父,將救陳。卜戰,不吉;卜退,不吉。王曰:「然則死也。再敗楚師,不如死;棄盟、逃讎,亦不如死。死一也。其死讎乎!」命公子申為王,不可;則命公子結,亦不可;則命公子啟,五辭而後許。將戰,王有疾。庚寅,昭王攻大冥,卒于城父。子閭退,曰:「君王舍其子而讓,群臣敢忘君乎?從君之命,順也;立君之子,亦順也。二順不可失也。」與子西、子期謀,潛師閉涂,逆越女之子章立之,而後還。

(傳六·四)是歲也,有云如眾赤鳥,夾日以飛三日。楚子使問諸周大史。周大史曰:「其當王身乎!若萗之,可移於令尹、司馬。」王曰:「除腹心之疾,而寘諸股肱,何益?不穀不有大過,天其夭諸?有罪受罰,又焉移之?」遂弗萗。

(傳六·四)初,昭王有疾,卜曰:「河為祟。」王弗祭。大夫請祭諸郊。王曰:「三代命祀,祭不越望。江、漢、雎、漳,楚之望也。禍福之至,不是過也。不穀雖不德,河非所獲罪也。」遂弗祭。孔子曰:「楚昭王知大道矣。其不失國也,宜哉!夏書曰:『惟彼陶唐,帥彼天常,有此冀方。今失其行,亂其紀綱,乃滅而亡。』又曰:『允出茲在茲。』由己率常,可矣。」

(傳六·五)八月,齊邴意茲來奔。

(傳六·六)陳僖子使召公子陽生。陽生駕而見南郭且于,曰:「嘗獻馬於季孫,不入於上乘,故又獻此,請與子乘之。」出萊門而告之故。闞止知之,先待諸外。公子曰:「事未可知,反,與壬也處。」戒之,遂行。逮夜,至於齊,國人知之。僖子使子士之母養之,與饋者皆入。

(傳六·六)冬,十月丁卯,立之。將盟,鮑子醉而往。其臣差車鮑點曰:「此誰之命也?」陳子曰:「受命于鮑子。」遂誣鮑子曰:「子之命也!」鮑子曰:「女忘君之為孺子牛而折其齒乎,而背之也?」悼公稽首,曰:「吾子,奉義而行者也。若我可,不必亡一大夫;若我不可,不必亡一公子。義則進,否則退,敢不唯子是從?廢興無以亂,則所愿也。」鮑子曰:「誰非君之子?」乃受盟。使胡姬以安孺子如賴,去鬻姒,殺王甲,拘江說,囚王豹于句竇之丘。

(傳六·六)公使朱毛告於陳子,曰:「微子,則不及此。然君異於器,不可以二。器二不匱,君二多難,敢布諸大夫。」僖子不對而泣,曰:「君舉不信群臣乎?以齊國之困,困又有憂,少君不可以訪,是以求長君,庶亦能容群臣乎!不然夫孺子何罪?」毛復命,公悔之。毛曰:「君大訪於陳子,而圖其小可也。」使毛遷孺子於駘。不至,殺諸野幕之下,葬諸殳冒淳。

哀公(經七·一)七年

春,宋皇瑗帥師侵鄭。

(經七·二)晉魏曼多帥師侵衛。

(經七·三)夏,公會吳于鄫。

(經七·四)秋,公伐邾。八月己酉,入邾,以邾子益來。

(經七·五)宋人圍曹。

(經七·六)冬,鄭駟弘帥師救曹。

(傳七·一)七年,春,宋師侵鄭,鄭叛晉故也。

(傳七·二)晉師侵衛,衛不服也。

(傳七·三)夏,公會吳于鄫。吳來徵百牢。子服景伯對曰:「先王未之有也。」吳人曰:「宋百牢我,魯不可以後宋。且魯牢晉大夫過十,吳王百牢,不亦可乎?」景伯曰:「晉范鞅貪而棄禮,以大國懼敝邑,故敝邑十一牢之,君若以禮命於諸侯,則有數矣。若亦棄禮,則有淫者矣。周之王也,制禮,上物不過十二,以為天之大數也。今棄周禮,而曰必百牢,亦唯執事。」吳人弗聽。景伯曰:「吳將亡矣,棄天而背本。不與,必棄疾於我。」乃與之。

(傳七·三)大宰嚭召季康子,康子使子貢辭。大宰嚭曰:「國君道長,而大夫不出門,此何禮也?」對曰:「豈以為禮?畏大國也。大國不以禮命於諸侯,茍不以禮,豈可量也?寡君既共命焉,其老豈敢棄其國?大伯端委以治周禮,仲雍嗣之,斷發文身,裸以為飾,豈禮也哉?有由然也。」反自鄫,以吳為無能為也。

(傳七·四)季康子欲伐邾,乃饗大夫以謀之。子服景伯曰:「小所以事大,信也;大所以保小,仁也。背大國,不信;伐小國,不仁。民保於城,城保於德。失二德者,危,將焉保?」孟孫曰:「二三子以為何如?惡賢而逆之?」對曰:「禹合諸侯於涂山,執玉帛者萬國。今其存者,無數十焉,唯大不字小、小不事大也。知必危,何故不言?魯德如邾,而以眾加之,可乎?」不樂而出。

(傳七·四)秋,伐邾,及范門,猶聞鐘聲。大夫諫,不聽。茅成子請告於吳,不許,曰:「魯擊柝聞於邾;吳二千里,不三月不至,何及於我?且國內豈不足?」成子以茅叛,師遂入邾,處其公宮。眾師晝掠,邾眾保于繹。師宵掠,以邾子益來,獻于亳社,囚諸負瑕,負瑕故有繹。邾茅夷鴻以束帛乘韋自請救於吳,曰:「魯弱晉而遠吳,馮恃其眾,而背君之盟,辟君之執事,以陵我小國。邾非敢自愛也,懼君威之不立。君威之不立,小國之憂也。若夏盟於鄫衍,秋而背之,成求而不違,四方諸侯其何以事君?且魯賦八百乘,君之貳也;邾賦六百乘,君之私也。以私奉貳,唯君圖之!」吳子從之。

(傳七·五)宋人圍曹,鄭桓子思曰:「宋人有曹,鄭之患也,不可以不救。」冬,鄭師救曹,侵宋。初,曹人或夢眾君子立于社宮,而謀亡曹。曹叔振鐸請待公孫強,許之。旦而求之,曹無之。戒其子曰:「我死,爾聞公孫強為政,必去之。」及曹伯陽即位,好田弋。曹鄙人公孫強好弋,獲白雁,獻之,且言田弋之說,說之。因訪政事,大說之。有寵,使為司城以聽政。夢者之子乃行。強言霸說於曹伯,曹伯從之,乃背晉而奸宋。宋人伐之,晉人不救,筑五邑於其郊,曰黍丘、揖丘、大城、鐘、邘。

哀公(經八·一)八年

春,王正月,宋公入曹,以曹伯陽歸。

(經八·二)吳伐我。

(經八·三)夏,齊人取讙及闡。

(經八·四)歸邾子益于邾。

(經八·五)秋,七月。

(經八·六)冬,十有二月癸亥,杞伯過卒。

(經八·七)齊人歸讙及闡。

(傳八·一)八年,春,宋公伐曹將還,褚師子肥殿。曹人詬之,不行。師待之。公聞之,怒,命反之,遂滅曹,執曹伯陽及司城強以歸,殺之。

(傳八·二)吳為邾故,將伐魯,問於叔孫輒。叔孫輒對曰:「魯有名而無情,伐之必得志焉。」退而告公山不狃。公山不狃曰:「非禮也。君子違,不適讎國。未臣而有伐之,奔命焉,死之可也。所托也則隱。且夫人之行也,不以所惡廢鄉。今子以小惡而欲覆宗國,不亦難乎?若使子率,子必辭。王將使我。」子張疾之。王問於子泄。對曰:「魯雖無與立,必有與斃;諸侯將救之,未可以得志焉。晉與齊、楚輔之,是四讎也。夫魯,齊、晉之唇。唇亡齒寒,君所知也,不救何為?」

(傳八·二)三月,吳伐我,子泄率,故道險,從武城。初,武城人或有因於吳竟田焉,拘鄫人之漚菅者,曰:「何故使吾水滋?」及吳師至,拘者道之以伐武城,克之。王犯嘗為之宰,澹臺子羽之父好焉,國人懼。懿子謂景伯:「若之何?」對曰:「吳師來,斯與之戰,何患焉?且召之而至,又何求焉?」吳師克東陽而進,舍於五梧。明日,舍於蠶室。公賓庚、公甲叔子與戰于夷,獲叔子與析朱鉏,獻於王。王曰:「此同車,必使能,國未可望也。」明日,舍于庚宗,遂次於泗上。微虎欲宵攻王舍,私屬徒七百人三踴於幕庭,卒三百人,有若與焉。及稷門之內,或謂季孫曰:「不足以害吳,而多殺國士,不如已也。」乃止之。吳子聞之,一夕三遷。

(傳八·二)吳人行成,將盟,景伯曰:「楚人圍宋,易子而食,析骸而爨,猶無城下之盟;我未及虧,而有城下之盟,是棄國也。吳輕而遠,不能久,將歸矣,請少待之。」弗從。景伯負載,造於萊門。乃請釋子服何於吳,吳人許之,以王子姑曹當之,而後止。吳人盟而還。

(傳八·三)齊悼公之來也,季康子以其妹妻之,即位而逆之。季魴侯通焉,女言其情,弗敢與也。齊侯怒。夏,五月,齊鮑牧帥師伐我,取讙及闡。

(傳八·四)或譖胡姬於齊侯曰:「安孺子之黨也。」六月,齊侯殺胡姬。

(傳八·五)齊侯使如吳請師,將以伐我,及歸邾子。邾子又無道,吳子使大宰子餘討之,囚諸樓臺,栫之以棘。使諸大夫奉太子革以為政。

(傳八·六)秋,及齊平。九月,臧賓如如齊蒞盟。齊閭丘明來蒞盟,且逆季姬以歸,嬖。鮑牧又謂群公子曰:「使女有馬千乘乎?」公子愬之。公謂鮑子:「或譖子,子姑居於潞以察之。若有之,則分室以行;若無之,則反子之所。」出門,使以三分之一行;半道,使以二乘。及潞,麇之以入,遂殺之。

(傳八·七)冬,十二月,齊人歸讙及闡,季姬嬖故也。

哀公(經九·一)九年

春,王二月,葬杞僖公。

(經九·二)宋皇瑗帥師取鄭師于雍丘。

(經九·三)夏,楚人伐陳。

(經九·四)秋,宋公伐鄭。

(經九·五)冬,十月。

(傳九·一)九年,春,齊侯使公孟綽辭師于吳。吳子曰:「昔歲寡人聞命,今又革之,不知所從,將進受命於君。」

(傳九·二)鄭武子剩之嬖許瑕求邑,無以與之。請外取,許之,故圍宋雍丘。宋皇瑗圍鄭師,每日遷舍,壘合。鄭師哭。子姚救之,大敗。二月甲戌,宋取鄭師于雍丘,使有能者無死,以郟張與鄭羅歸。

(傳九·三)夏,楚人伐陳,陳即吳故也。

(傳九·四)宋公伐鄭。

(傳九·五)秋,吳城邗,溝通江、淮。

(傳九·六)晉趙鞅卜救鄭,遇水適火,占諸史趙、史墨、史龜。史龜曰:「是謂沈陽,可以興兵,利以伐姜,不利子商。伐齊則可,敵宋不吉。」史墨曰:「盈,水名也;子,水位也。名位敵,不可干也。炎帝為火師,姜姓其後也。水勝火,伐姜則可。」史趙曰:「是謂如川之滿,不可游也。鄭方有罪,不可救也。救鄭則不吉,不知其他。」陽虎以《周易》筮之,遇泰之需曰:「宋方吉,不可與也。微子啟,帝乙之元子也。宋、鄭,甥舅也。祉,祿也。若帝乙之元子歸妹而有吉祿,我安得吉焉?」乃止。

(傳九·七)冬,吳子使來儆師伐齊。

哀公(經十·一)十年

春,王二月,邾子益來奔。

(經十·二)公會吳伐齊。

(經十·三)三月戊戌,齊侯陽生卒。

(經十·四)夏,宋人伐鄭。

(經十·五)晉趙鞅帥師侵齊。

(經十·六)五月,公至自伐齊。

(經十·七)葬齊悼公。

(經十·八)衛公孟彄自齊歸于衛。

(經十·九)薛伯夷卒。

(經十·十)秋,葬薛惠公。

(經十·十一)冬,楚公子結帥師伐陳。

(經十·十二)吳救陳。

(傳十·一)十年,春,邾隱公來奔;齊甥也,故遂奔齊。

(傳十·二)公會吳子、邾子、郯子伐齊南鄙,師于鄎。

(傳十·三)齊人弒悼公,赴于師。吳子三日哭于軍門之外。徐承帥舟師將自海入齊,齊人敗之,吳師乃還。

(傳十·四)夏,趙鞅帥師伐齊,大夫請卜之。趙孟曰:「吾卜於此起兵,事不再令,卜不襲吉。行也!」於是乎取犁及轅,毀高唐之郭,侵及賴而還。

(傳十·五)秋,吳子使來復儆師。

(傳十·六)冬,楚子期伐陳,吳延州來季子救陳,謂子期曰:「二君不務德,而力爭諸侯,民何罪焉?我請退,以為子名,務德而安民。」乃還。

哀公(經十一·一)十有一年

春,齊國書帥師伐我。

(經十一·二)夏,陳轅頗出奔鄭。

(經十一·三)五月,公會吳伐齊。甲戌,齊國書帥師及吳戰于艾陵,齊師敗績,獲齊國書。

(經十一·四)秋,七月辛酉,滕子虞毋卒。

(經十一·五)冬,十有一月,葬滕隱公。

(經十一·六)衛世叔齊出奔宋。

(傳十一·一)十一年,春,齊為鄎故,國書、高無丕帥師伐我,及清。季孫謂其宰冉求曰:「齊師在清,必魯故也,若之何?」求曰:「一子守,二子從公禦諸竟。」季孫曰:「不能。」求曰:「居封疆之間。」季孫告二子,二子不可。求曰:「若不可,則君無出。一子帥師,背城而戰,不屬者,非魯人也。魯之群室眾於齊之兵車,一室敵車優矣,子何患焉?二子之不欲戰也宜,政在季氏。當子之身,齊人伐魯而不能戰,子之恥也,大不列於諸侯矣。」季孫使從於朝,俟於黨氏之溝。武叔呼而問戰焉。對曰:「君子有遠處,小人何知?」懿子強問之,對曰:「小人慮材而言,量力而共者也。」武叔曰:「是謂我不成丈夫也。」退而搜乘。孟孺子泄帥右師,顏羽御,邴泄為右。冉求帥左師,管周父御,樊遲為右。季孫曰:「須也弱。」有子曰:「就用命焉。」季氏之甲七千,冉有以武城人三百為己徒卒,老幼守宮,次于雩門之外。五日,右師從之。公叔務人見保者而泣,曰:「事充,政重,上不能謀,士不能死,何以治民?吾既言之矣,敢不勉乎!」

(傳十一·一)師及齊師戰于郊。齊師自稷曲,師不逾溝。樊遲曰:「非不能也,不信子也,請三刻而逾之。」如之,眾從之。師入齊軍。右師奔,齊人從之。陳瓘、陳莊涉泗。孟之側後入以為殿,抽矢策其馬,曰:「馬不進也。」林不狃之伍曰:「走乎?」不狃曰:「誰不如?」曰:「然則止乎?」不狃曰:「惡賢?」徐步而死。師獲甲首八十,齊人不能師。宵諜曰:「齊人遁。」冉有請從之三,季孫弗許。孟孺子語人曰:「我不如顏羽,而賢於邴泄。子羽銳敏,我不欲戰而能默,泄曰:『驅之』。」公為與其嬖僮汪锜乘,皆死,皆殯。孔子曰:「能執干戈以衛社稷,可無殤也。」冉有用矛於齊師,故能入其軍。孔子曰:「義也。」

(傳十一·二)夏,陳轅頗出奔鄭。初,轅頗為司徒,賦封田以嫁公女;有餘,以為己大器。國人逐之,故出。道渴,其族轅咺進稻醴、粱糗、腶脯焉。喜曰:「何其給也?」對曰:「器成而具。」曰:「何不吾諫?」對曰:「懼先行。」

(傳十一·三)為郊戰故,公會吳子伐齊。五月,克博。壬申,至于嬴。中軍從王,胥門巢將上軍,王子姑曹將下軍,展如將右軍。齊國書將中軍,高無丕將上軍,宗樓將下軍。陳僖子謂其弟書:「爾死,我必得志。」宗子陽與閭丘明相厲也。桑掩胥御國子。公孫夏曰:「二子必死。」將戰,公孫夏命其徒歌虞殯。陳子行命其徒具含玉。公孫揮命其徒曰:「人尋約,吳發短。」東郭書曰:「三戰必死,於此三矣。」使問弦多以琴,曰:「吾不復見子矣。」陳書曰:「此行也,吾聞鼓而已,不聞金矣。」

(傳十一·三)甲戌,戰于艾陵。展如敗高子,國子敗胥門巢,王卒助之,大敗齊師,獲國書、公孫夏、閭丘明、陳書、東郭書,革車八百乘,甲首三千,以獻于公。將戰,吳子呼叔孫曰:「而事何也?」對曰:「從司馬。」王賜之甲、劍鈹,曰:「奉爾君事,敬無廢命!」叔孫未能對。衛賜進,曰:「州仇奉甲從君。」而拜。公使大史固歸國子之元,寘之新篋,褽之以玄纁,加組帶焉。寘書于其上,曰:「天若不識不衷,何以使下國?」

(傳十一·四)吳將伐齊,越子率其眾以朝焉,王及列士皆有饋賂。吳人皆喜,唯子胥懼,曰:「是豢吳也夫!」諫曰:「越在我,心腹之疾也,壤地同,而有欲於我。夫其柔服,求濟其欲也,不如早從事焉。得志於齊,猶獲石田也,無所用之。越不為沼,吳其泯矣。使醫除疾,而曰『必遺類焉』者,未之有也。《盤庚》之誥曰:『其有顛越不共,則劓殄無遺育,無俾易種于茲邑』,是商所以興也。今君易之,將以求大,不亦難乎?」弗聽。使於齊,屬其子於鮑氏,為王孫氏。反役,王聞之,使賜之屬鏤以死。將死,曰:「樹吾墓槚,槚可材也。吳其亡乎!三年,其始弱矣。盈必毀,天之道也。」

(傳十一·五)秋,季孫命修守備,曰:「小勝大,禍也,齊至無日矣。」

(傳十一·六)冬,衛大叔疾出奔宋。初,疾娶于宋子朝,其娣嬖。子朝出,孔文子使疾出其妻,而妻之。疾使侍人誘其初妻之娣寘於犁,而為之一宮,如二妻。文子怒,欲攻之,仲尼止之。遂奪其妻。或淫于外州,外州人奪之軒以獻。恥是二者,故出。衛人立遺,使室孔姞。疾臣向魋,納美珠焉,與之城鉏。宋公求珠,魋不與,由是得罪。及桓氏出,城鉏人攻大叔疾,衛莊公復之,使處巢,死焉,殯於鄖,葬於少禘。

(傳十一·六)初,晉悼公子憖亡在衛,使其女仆而田,大叔懿子止而飲之酒,遂聘之,生悼子。悼子即位,故夏戊為大夫。悼子亡,衛人翦夏戊。孔文子之將攻大叔也,訪於仲尼。仲尼曰:「胡簋之事,則嘗學之矣;甲兵之事,未之聞也。」退,命駕而行,曰:「鳥則擇木,木豈能擇鳥?」文子遽止之曰:「圉豈敢度其私,訪衛國之難也。」將止,魯人以幣召之,乃歸。

(傳十一·七)季孫欲以田賦,使冉有訪諸仲尼。仲尼曰:「丘不識也。」三發,卒曰:「子為國老,待子而行,若之何子之不言也?」仲尼不對,而私於冉有曰:「君子之行也,度於禮:施取其厚,事舉其中,斂從其薄。如是,則以丘亦足矣。若不度於禮,而貪冒無厭,則雖以田賦,將又不足。且子季孫若欲行而法,則周公之典在;若欲茍而行,又何訪焉?」弗聽。

哀公(經十二·一)十有二年

春,用田賦。

(經十二·二)夏,五月甲辰,孟子卒。

(經十二·三)公會吳于橐皋。

(經十二·四)秋,公會衛侯、宋皇瑗于鄖。

(經十二·五)宋向巢帥師伐鄭。

(經十二·六)冬,十有二月,螽。

(傳十二·一)十二年,春,王正月,用田賦。

(傳十二·二)夏,五月,昭夫人孟子卒。昭公娶于吳,故不書姓。死不赴,故不稱夫人。不反哭,故不言葬小君。孔子與吊,適季氏。季氏不絻,放绖而拜。

(傳十二·三)公會吳于橐皋,吳子使大宰嚭請尋盟。公不欲,使子貢對曰:「盟,所以周信也,故心以制之,玉帛以奉之,言以結之,明神以要之。寡君以為茍有盟焉,弗可改也已。若猶可改,日盟何益?今吾子曰『必尋盟』,若可尋也,亦可寒也。」乃不尋盟。

(傳十二·四)吳徵會于衛。初,衛人殺吳行人且姚而懼,謀於行人子羽。子羽曰:「吳方無道,無乃辱吾君,不如止也。」子木曰:「吳方無道,國無道,必棄疾於人。吳雖無道,猶足以患衛。往也!長木之斃,無不瘈也;國狗之瘈,無不噬也,而況大國乎!」

(傳十二·四)秋,衛侯會吳于鄖。公及衛侯、宋皇瑗盟,而卒辭吳盟。吳人藩衛侯之舍。子服景伯謂子貢曰:「夫諸侯之會,事既畢矣,侯伯致禮,地主歸餼,以相辭也。今吳不行禮於衛,而藩其君舍以難之,子盍見大宰?」乃請束錦以行。語及衛故,大宰嚭曰:「寡君愿事衛君,衛君之來也緩,寡君懼,故將止之。」子貢曰:「衛君之來,必謀於其眾,其眾或欲或否,是以緩來。其欲來者,子之黨也;其不欲來者,子之讎也。若執衛君,是墮黨而崇讎也,夫墮子者得其志矣。且合諸侯而執衛君,誰敢不懼?墮黨崇讎,而懼諸侯,或者難以霸乎!」大宰嚭說,乃舍衛侯。衛侯歸,效夷言。子之尚幼,曰:「君必不免,其死於夷乎!執焉而又說其言,從之固矣。」

(傳十二·五)冬,十二月,螽,季孫問諸仲尼。仲尼曰:「丘聞之:火伏而後蟄者畢。今火猶西流,司過也。」

(傳十二·六)宋、鄭之間有隙地焉,曰彌作、頃丘、玉暢、嵒、戈、钖。子產與宋人為成,曰「勿有是」。及宋平、元之族自蕭奔鄭,鄭人為之城嵒、戈、钖。九月,宋向巢伐鄭,取钖,殺元公之孫,遂圍嵒。十二月,鄭罕達救嵒。丙申,圍宋師。

哀公(經十三·一)十有三年

春,鄭罕達帥師取宋師于嵒。

(經十三·二)夏,許男成卒。

(經十三·三)公會晉侯及吳子于黃池。

(經十三·四)楚公子申帥師伐陳。

(經十三·五)於越入吳。

(經十三·六)秋,公至自會。

(經十三·七)晉魏曼多帥師侵衛。

(經十三·八)葬許元公。

(經十三·九)九月,螽。

(經十三·十)冬,十有一月,有星孛于東方。

(經十三·一一)盜殺陳夏區夫。

(經十三·十二)十有二月,螽。

(傳十三·一)十三年,春,宋向魋救其師。鄭子剩使徇曰:「得桓魋者有賞。」魋也逃歸。遂取宋師于嵒,獲成讙、郜延。以六邑為虛。

(傳十三·二)夏,公會單平公、晉定公、吳夫差于黃池。

(傳十三·三)六月丙子,越子伐吳,為二隧,疇無餘、謳陽自南方,先及郊。吳太子友、王子地、王孫彌庸、壽於姚自泓上觀之。彌庸見姑蔑之旗,曰:「吾父之旗也。不可以見讎而弗殺也。」太子曰:「戰而不克,將亡國,請待之。」彌庸不可,屬徒五千,王子地助之。乙酉,戰,彌庸獲疇無餘,地獲謳陽。越子至,王子地守。丙戌,復戰,大敗吳師,獲太子友、王孫彌庸、壽於姚。丁亥,入吳。吳人告敗于王。王惡其聞也,自剄七人於幕下。

(傳十三·四)秋,七月辛丑盟,吳、晉爭先。吳人曰:「於周室,我為長。」晉人曰:「於姬姓,我為伯。」趙鞅呼司馬寅曰:「日旰矣,大事未成,二臣之罪也。建鼓整列,二臣死之,長幼必可知也。」對曰:「請姑視之。」反,曰:「肉食者無墨。今吳王有墨,國勝乎?太子死乎?且夷德輕,不忍久,請少待之。」乃先晉人。

(傳十三·四)吳人將以公見晉侯,子服景伯對使者曰:「王合諸侯,則伯帥侯牧以見於王;伯合諸侯,則侯帥子、男以見於伯。自王以下,朝聘玉帛不同;故敝邑之職貢於吳,有豐於晉,無不及焉,以為伯也。今諸侯會,而君將以寡君見晉君,則晉成為伯矣,敝邑將改職貢:魯賦於吳八百乘,若為子、男,則將半邾以屬於吳,而如邾以事晉。且執事以伯召諸侯,而以侯終之,何利之有焉?」吳人乃止。既而悔之,將囚景伯。景伯曰:「何也立後於魯矣,將以二乘與六人從,遲速唯命。」遂囚以還。及戶牖,謂太宰曰:「魯將以十月上辛有事於上帝、先王,季辛而畢,何世有職焉,自襄以來,未之改也。若不會,祝宗將曰『吳實然』,且請魯不共,而執其賤者七人,何損焉?」大宰嚭言於王曰:「無損於魯,而只為名,不如歸之。」乃歸景伯。

(傳十三·四)吳申叔儀乞糧於公孫有山氏,曰:「佩玉橤兮,餘無所系之;旨酒一盛兮,餘與褐之父睨之。」對曰:「粱則無矣,粗則有之。若登首山以呼曰『庚癸乎』,則諾。」王欲伐宋,殺其丈夫而囚其婦人。大宰嚭曰:「可勝也,而弗能居也。」乃歸。

(傳十三·五)冬,吳及越平。

哀公(經十四·一)十有四年

春,西狩獲麟。

(經十四·二)小邾射以句繹來奔。

(經十四·三)夏,四月,齊陳恒執其君,寘于舒州。

(經十四·四)庚戌,叔還卒。

(經十四·五)五月庚申朔,日有食之。

(經十四·六)陳宗豎出奔楚。

(經十四·七)宋向魋入于曹以叛。

(經十四·八)莒子狅卒。

(經十四·九)六月,宋向魋自曹出奔衛。

(經十四·十)宋向巢來奔。

(經十四·十一)齊人弒其君壬于舒州。

(經十四·十二)秋,晉趙鞅帥師伐衛。

(經十四·十三)八月辛丑,仲孫何忌卒。

(經十四·十四)冬,陳宗豎自楚復入于陳,陳人殺之。

(經十四·十五)陳轅買出奔楚。

(經十四·十六)有星孛。

(經十四·十七)饑。

(傳十四·一)十四年,春,西狩於大野,叔孫氏之車子鉏商獲麟,以為不祥,以賜虞人。仲尼觀之,曰:「麟也。」然後取之。

(傳十四·二)小邾射以句繹來奔,曰:「使季路要我,吾無盟矣。」使子路,子路辭。季康子使冉有謂之曰:「千乘之國,不信其盟,而信子之言,子何辱焉?」對曰:「魯有事于小邾,不敢問故,死其城下可也。彼不臣,而濟其言,是義之也,由弗能。」

(傳十四·三)齊簡公之在魯也,闞止有寵焉。及即位,使為政。陳成子憚之,驟顧諸朝。諸御鞅言於公曰:「陳、闞不可并也,君其擇焉!」弗聽。子我夕,陳逆殺人,逢之,遂執以入。陳氏方睦,使疾,而遺之潘沐,備酒肉焉,饗守囚者,醉而殺之,而逃。子我盟諸陳於陳宗。

(傳十四·三)初,陳豹欲為子我臣,使公孫言己,已有喪而止,既而言之曰:「有陳豹者,長而上僂,望視,事君子必得志,欲為子臣,吾憚其為人也,故緩以告。」子我曰:「何害?是其在我也。」使為臣。他日,與之言政,說,遂有寵,謂之曰:「我盡逐陳氏而立女,若何?」對曰:「我遠於陳氏矣,且其違者不過數人,何盡逐焉?」遂告陳氏。子行曰:「彼得君,弗先,必禍子。」子行舍於公宮。

(傳十四·三)夏,五月壬申,成子兄弟四乘如公。子我在幄,出,逆之,遂入,閉門。侍人禦之,子行殺侍人。公與婦人飲酒于檀臺,成子遷諸寢。公執戈,將擊之。大史子余曰:「非不利也,將除害也。」成子出舍于庫,聞公猶怒,將出,曰:「何所無君?」子行抽劍,曰:「需,事之賊也。誰非陳宗?所不殺子者,有如陳宗!」乃止。

(傳十四·三)子我歸,屬徒,攻闈與大門,皆不勝,乃出。陳氏追之,失道於弇中,適豐丘。豐丘人執之以告,殺諸郭關。成子將殺大陸子方,陳逆請而免之。以公命取車於道,及耏,眾知而東之,出雍門,陳豹與之車,弗受,曰:「逆為餘請,豹與餘車,餘有私焉。事子我而有私於其讎,何以見魯、衛之士?」東郭賈奔衛。庚辰,陳恒執公于舒州。公曰:「吾早從鞅之言,不及此。」

(傳十四·四)宋桓魋之寵害於公,公使夫人驟請享焉,而將討之。未及,魋先謀公,請以鞍易薄。公曰:「不可。薄,宗邑也。」乃益鞍七邑,而請享公焉,以日中為期,家備盡往。公知之,告皇野曰:「餘長魋也,今將禍餘,請即救。」司馬子仲曰:「有臣不順,神之所惡也,而況人乎?敢不承命!不得左師不可,請以君命召之。」左師每食,擊鐘。聞鐘聲,公曰:「夫子將食。」既食,又奏。公曰:「可矣。」以乘車往,曰:「跡人來告曰:『逢澤有介麇焉。』公曰:『雖魋未來,得左師,吾與之田,若何?』君憚告子,野曰:『嘗私焉。』君欲速,故以乘車逆子。」與之乘,至,公告之故,拜,不能起。司馬曰:「君與之言。」公曰:「所難子者,上有天,下有先君。」對曰:「魋之不共,宋之禍也,敢不唯命是聽。」司馬請瑞焉,以命其徒攻桓氏。其父兄故臣曰:「不可。」其新臣曰:「從吾君之命。」遂攻之。子頎騁而告桓司馬。司馬欲入,子車止之曰:「不能事君,而又伐國,民不與也,只取死焉。」向魋遂入于曹以叛。

(傳十四·四)六月,使左師巢伐之,欲質大夫以入焉。不能,亦入于曹,取質。魋曰:「不可。既不能事君,又得罪于民,將若之何?」乃舍之。民遂叛之。向魋奔衛。向巢來奔,宋公使止之,曰:「寡人與子有言矣,不可以絕向氏之祀。」辭曰:「臣之罪大,盡滅桓氏可也。若以先臣之故,而使有後,君之惠也。若臣,則不可以入矣。」司馬牛致其邑與珪焉而適齊。向魋出於衛地,公文氏攻之,求夏後氏之璜焉。與之他玉而奔齊。陳成子使為次卿,司馬牛又致其邑焉,而適吳,吳人惡之,而反。趙簡子召之,陳成子亦召之,卒於魯郭門之外,阬氏葬諸丘輿。

(傳十四·五)甲午,齊陳恒弒其君壬于舒州。孔丘三日齊,而請伐齊三。公曰:「魯為齊弱久矣,子之伐之,將若之何?」對曰:「陳恒弒其君,民之不與者半。以魯之眾加齊之半,可克也。」公曰:「子告季孫。」孔子辭,退而告人曰:「吾以從大夫之後也,故不敢不言。」

(傳十四·六)初,孟孺子泄將圉馬於成,成宰公孫宿不受,曰:「孟孫為成之病,不圉馬焉。」孺子怒,襲成,從者不得入,乃反。成有司使,孺子鞭之。秋,八月辛丑,孟懿子卒,成人奔喪,弗內;袒、免,哭于衢,聽共,弗許;懼,不歸。

哀公(經十五·一)十有五年

春王正月,成叛。

(經十五·二)夏,五月,齊高無丕出奔北燕。

(經十五·三)鄭伯伐宋。

(經十五·四)秋,八月,大雩。

(經十五·五)晉趙鞅帥師伐衛。

(經十五·六)冬,晉侯伐鄭。

(經十五·七)及齊平。

(經十五·八)衛公孟彄出奔齊。

(傳十五·一)十五年,春,成叛于齊。武伯伐成,不克,遂城輸。

(傳十五·二)夏,楚子西、子期伐吳,及桐汭,陳侯使公孫貞子吊焉,及良而卒,將以尸入。吳子使大宰嚭勞,且辭曰:「以水潦之不時,無乃廩然隕大夫之尸,以重寡君之憂,寡君敢辭。」上介芋尹蓋對曰:「寡君聞楚為不道,薦伐吳國,滅厥民人,寡君使蓋備使,吊君之下吏。無祿,使人逢天之戚,大命隕隊,絕世于良。廢日共積,一日遷次。今君命逆使人曰『無以尸造于門』,是我寡君之命委于草莽也。且臣聞之曰:『事死如事生,禮也。』於是乎有朝聘而終、以尸將事之禮,又有朝聘而有遭喪之禮。若不以尸將命,是遭喪而還也,無乃不可乎!以禮防民,猶或逾之,今大夫曰『死而棄之』,是棄禮也,其何以為諸侯主?先民有言曰:『無穢虐士。』備使奉尸將命,茍我寡君之命達于君所,雖隕于深淵,則天命也,非君與涉人之過也。」吳人內之。

(傳十五·三)秋,齊陳瓘如楚,過衛,仲由見之曰:「天或者以陳氏為斧斤,既斫喪公室,而他人有之,不可知也;其使終饗之,亦不可知也。若善魯以待時,不亦可乎!何必惡焉?」子玉曰:「然。吾受命矣,子使告我弟。」

(傳十五·四)冬,及齊平,子服景伯如齊,子贛為介,見公孫成,曰:「人皆臣人,而有背人之心,況齊人雖為子役,其有不貳乎?子,周公之孫也,多饗大利,猶思不義。利不可得,而喪宗國,將焉用之?」成曰:「善哉!吾不早聞命。」陳成子館客,曰:「寡君使恒告曰:『寡人愿事君如事衛君。』」景伯揖子贛而進之,對曰:「寡君之愿也。昔晉人伐衛,齊為衛故,伐晉冠氏,喪車五百。因與衛地,自濟以西,禚、媚、杏以南,書社五百。吳人加敝邑以亂,齊因其病,取讙與闡,寡君是以寒心。若得視衛君之事君也,則固所愿也。」成子病之,乃歸成,公孫宿以其兵甲入于嬴。

(傳十五·五)衛孔圉取太子蒯聵之姊,生悝。孔氏之豎渾良夫長而美,孔文子卒,通於內。太子在戚,孔姬使之焉。太子與之言曰:「茍使我入獲國,服冕、乘軒,三死無與。」與之盟,為請於伯姬。閏月,良夫與太子入,舍於孔氏之外圃。昏,二人蒙衣而乘,寺人羅御,如孔氏。孔氏之老欒寧問之,稱姻妾以告,遂入,適伯姬氏。既食,孔伯姬杖戈而先,太子與五人介,輿豭從之。迫孔悝於廁,強盟之,遂劫以登臺。欒寧將飲酒,炙未熟,聞亂,使告季子;召獲駕乘車,行爵食炙,奉衛侯輒來奔。

(傳十五·五)季子將入,遇子羔將出,曰:「門已閉矣。」季子曰:「吾姑至焉。」子羔曰:「弗及,不踐其難!」季子曰:「食焉,不辟其難。」子羔遂出子路入。及門,公孫敢門焉,曰:「無入為也。」季子曰:「是公孫也,求利焉,而逃其難。由不然,利其祿,必救其患。」有使者出,,乃入,曰:「太子焉用孔悝?雖殺之,必或繼之。」且曰:「太子無勇,若燔臺,半,必舍孔叔。」太子聞之,懼,下石乞、盂黡敵子路,以戈擊之,斷纓。子路曰:「君子死,冠不免。」結纓而死。孔子聞衛亂,曰:「柴也其來,由也死矣。」孔悝立莊公。莊公害故政。欲盡去之,先謂司徒瞞成曰:「寡人離病於外久矣,子請亦嘗之。」歸告褚師比,欲與之伐公,不果。

哀公(經十六·一)十有六年

春,王正月己卯,衛世子蒯聵自戚入于衛,衛侯輒來奔。

(經十六·二)二月,衛子還成出奔宋。

(經十六·三)夏,四月己丑,孔丘卒。

(傳十六·一)十六年,春,瞞成、褚師比出奔宋。

(傳十六·二)衛侯使鄢武子告于周曰:「蒯聵得罪于君父、君母,逋竄于晉。晉以王室之故,不棄兄弟,寘諸河上。天誘其衷,獲嗣守封焉,使下臣肸敢告執事。」王使單平公對,曰:「肸以嘉命來告餘一人,往謂叔父:餘嘉乃成世,復爾祿次。敬之哉!方天之休。弗敬弗休,悔其可追?」

(傳十六·三)夏,四月己丑,孔丘卒。公誄之曰:「旻天不吊,不憖遺一老,俾屏餘一人以在位,煢煢餘在疚。嗚呼哀哉尼父!無自律。」子贛曰:「君其不沒於魯乎!夫子之言曰:『禮失則昏,名失則愆。』失志為昏,失所為愆。生不能用,死而誄之,非禮也;稱一人,非名也。君兩失之。」

(傳十六·四)六月,衛侯飲孔悝酒於平陽,重酬之。大夫皆有納焉。醉而送之,夜半而遣之。載伯姬於平陽而行,及西門,使貳車反祏於西圃。子伯季子初為孔氏臣,新登于公,請追之,遇載祏者,殺而乘其車。許公為反祏,遇之,曰:「與不仁人爭明,無不勝。」必使先射,射三發,皆遠許為。許為射之,殪。或以其車從,得祏於橐中。孔悝出奔宋。

(傳十六·五)楚太子建之遇讒也,自城父奔宋;又辟華氏之亂於鄭。鄭人甚善之。又適晉,與晉人謀襲鄭,乃求復焉。鄭人復之如初。晉人使諜於子木,請行而期焉。子木暴虐於其私邑,邑人訴之。鄭人省之,得晉諜焉,遂殺子木。其子曰勝,在吳,子西欲召之。葉公曰:「吾聞勝也詐而亂,無乃害乎?」子西曰:「吾聞勝也信而勇,不為不利。舍諸邊竟,使衛藩焉。」葉公曰:「周仁之謂信,率義之謂勇。吾聞勝也好復言,而求死士,殆有私乎!復言,非信也;期死,非勇也--子必悔之。」弗從,召之,使處吳竟,為白公。請伐鄭,子西曰:「楚未節也。不然,吾不忘也。」他日,又請,許之,未起師。晉人伐鄭,楚救之,與之盟。勝怒,曰:「鄭人在此,讎不遠矣。」

(傳十六·五)勝自厲劍,子期之子平見之,曰:「王孫何自厲也?」曰:「勝以直聞,不告女,庸為直乎?將以殺爾父。」平以告子西。子西曰:「勝如卵,餘翼而長之。楚國第,我死,令尹、司馬,非勝而誰?」勝聞之,曰:「令尹之狂也!得死,乃非我。」子西不悛。勝謂石乞曰:「王與二卿士,皆五百人當之,則可矣。」乞曰:「不可得也。」曰:「市南有熊宜僚者,若得之,可以當五百人矣。」乃從白公而見之。與之言,說。告之故,辭。承之以劍,不動。勝曰:「不為利諂,不為威惕,不泄人言以求媚者,去之。」

(傳十六·五)吳人伐慎,白公敗之。請以戰備獻,許之,遂作亂。秋七月,殺子西、子期于朝,而劫惠王。子西以袂掩面而死。子期曰:「昔者吾以力事君,不可以弗終。」抉豫章以殺人而後死。石乞曰:「焚庫、弒王。不然,不濟。」白公曰:「不可。弒王,不祥;焚庫,無聚,將何以守矣?」乞曰:「有楚國而治其民,以敬事神,可以得祥,且有聚矣,何患?」弗從。

(傳十六·五)葉公在蔡,方城之外皆曰:「可以入矣。」子高曰:「吾聞之,以險徼幸者,其求無饜,偏重必離。」聞其殺齊管修也,而後入。白公欲子閭為王,子閭不可,遂劫以兵。子閭曰:「王孫若安靖楚國,匡正王室,而後庇焉,啟之愿也,敢不聽從?若將專利以傾王室,不顧楚國,有死不能。」遂殺之,而以王如高府。石乞尹門。圉公陽穴宮,負王以如昭夫人之宮。

(傳十六·五)葉公亦至,及北門,或遇之,曰:「君胡不胄?國人望君如望慈父母焉,盜賊之矢若傷君,是絕民望也,若之何不胄?」乃胄而進。又遇一人曰:「君胡胄?國人望君如望歲焉,日日以幾,若見君面,是得艾也。民知不死,其亦夫有奮心,猶將旌君以徇於國;而又掩面以絕民望,不亦甚乎!」乃免胄而進。遇箴尹固帥其屬,將與白公。子高曰:「微二子者,楚不國矣。棄德從賊,其可保乎?」乃從葉公。使與國人以攻白公,白公奔山而縊。其徒微之。生拘石乞而問白公之死焉。對曰:「餘知其死所,而長者使餘勿言。」曰:「不言將烹。」乞曰:「此事克則為卿,不克則烹,固其所也,何害?」乃烹石乞。王孫燕奔頯黃氏。沈諸梁兼二事,國寧,乃使寧為令尹,使寬為司馬,而老於葉。

(傳十六·六)衛侯占夢,嬖人求酒於大叔僖子,不得,與卜人比,而告公曰:「君有大臣在西南隅,弗去,懼害。」乃逐大叔遺。遺奔晉。

(傳十六·七)衛侯謂渾良夫曰:「吾繼先君而不得其器,若之何?」良夫代執火者而言,曰:「疾與亡君,皆君之子也,召之而擇材焉可也。若不材,器可得也。」豎告太子。太子使五人輿豭從己,劫公而強盟之,且請殺良夫。公曰:「其盟免三死。」曰:「請三之後有罪殺之。」公曰:「諾哉!」

哀公(傳十七·一)十七年

春,衛侯為虎幄於藉圃,成,求令名者而與之始食焉。太子請使良夫。良夫乘衷甸兩牡,紫衣狐裘。至,袒裘,不釋劍而食。太子使牽以退,數之以三罪而殺之。

(傳十七·二)三月,越子伐吳,吳子禦之笠澤,夾水而陳。越子為左右句卒,使夜或左或右,鼓噪而進;吳師分以御之。越子以三軍潛涉,當吳中軍而鼓之,吳師大亂,遂敗之。

(傳十七·三)晉趙鞅使告于衛,曰:「君之在晉也,志父為主。請君若太子來,以免志父。不然,寡君其曰志父之為也。」衛侯辭以難,太子又使椓之。夏,六月,趙鞅圍衛。齊國觀、陳瓘救衛,得晉人之致師者。子玉使服而見之,曰:「國子實執齊柄,而命瓘曰『無辟晉師』,豈敢廢命?子又何辱?」簡子曰:「我卜伐衛,未卜與齊戰。」乃還。

(傳十七·四)楚白公之亂,陳人恃其聚而侵楚。楚既寧,將取陳麥。楚子問帥於大師子穀與葉公諸梁,子穀曰:「右領差車與左史老皆相令尹、司馬以伐陳,其可使也。」子高曰:「率賤,民慢之,懼不用命焉。」子穀曰:「觀丁父,鄀俘也,武王以為軍率,是以克州、蓼,服隨、唐,大啟群蠻。彭仲爽,申俘也,文王以為令尹,實縣申、息,朝陳、蔡,封畛於汝。唯其任也,何賤之有?」子高曰:「天命不諂。令尹有憾於陳,天若亡之,其必令尹之子是與,君盍舍焉?臣懼右領與左史有二俘之賤而無其令德也。」王卜之,武城尹吉。使帥師取陳麥。陳人御之,敗,遂圍陳。秋,七月己卯,楚公孫朝帥師滅陳。王與葉公枚卜子良以為令尹。沈尹朱曰:「吉。過於其志。」葉公曰:「王子而相國,過將何為!」他日,改卜子國而使為令尹。

(傳十七·五)衛侯夢于北宮,見人登昆吾之觀,被髪北面而噪曰:「登此昆吾之墟,綿綿生之瓜。餘為渾良夫,叫天無辜。」公親筮之,胥彌赦占之,曰:「不害。」與之邑,寘之而逃,奔宋。衛侯貞卜,其繇曰:「如魚竀尾,衡流而方羊。裔焉。大國,滅之,將亡。闔門塞竇,乃自後逾。」

(傳十七·五)冬,十月,晉復伐衛,入其郛,將入城。簡子曰:「止,叔向有言曰:『怙亂滅國者無後。』」衛人出莊公而與晉平。晉立襄公之孫般師而還。十一月,衛侯自鄄入,般師出。初,公登城以望,見戎州。問之,以告。公曰:「我,姬姓也,何戎之有焉?」翦之。公使匠久。公欲逐石圃,未及而難作。辛巳,石圃因匠氏攻公。公闔門而請,弗許。逾于北方而隊,折股。戎州人攻之,太子疾、公子青逾從公,戎州人殺之。公入于戎州己氏。初,公自城上見己氏之妻發美,使髡之,以為呂姜髢。既入焉,而示之璧,曰:「活我,吾與女璧。」己氏曰:「殺女,璧其焉往?」遂殺之,而取其璧。衛人復公孫般師而立之。十二月,齊人伐衛,衛人請平,立公子起,執般師以歸,舍諸潞。

(傳十七·六)公會齊侯盟于蒙,孟武伯相。齊侯稽首,公拜。齊人怒。武伯曰:「非天子,寡君無所稽首。」武伯問於高柴曰:「諸侯盟,誰執牛耳?」季羔曰:「鄫衍之役,吳公子姑曹;發陽之役,衛石魋。」武伯曰:「然則彘也。」

(傳十七·七)宋皇瑗之子麇有友曰田丙,而奪其兄酁般邑以與之。酁般慍而行,告桓司馬之臣子儀克。子儀克適宋,告夫人曰:「麇將納桓氏。」公問諸子仲。初,子仲將以杞姒之子非我為子。麇曰:「必立伯也,是良材。」子仲怒,弗從,故對曰:「右師則老矣,不識麇也。」公執之。皇瑗奔晉,召之。

哀公(傳十八·一)十八年

春,宋殺皇瑗。公聞其情,復皇氏之族,使皇緩為右師。

(傳十八·二)巴人伐楚,圍鄾。初,右司馬子國之卜也,觀瞻曰:「如志。」故命之。及巴師至,將卜帥。王曰:「寧如志,何卜焉?」使帥師而行。請承,王曰:「寢尹、工尹勤先君者也。」三月,楚公孫寧、吳由于、薳固敗巴師于鄾,故封子國於析。君子曰:「惠王知志。夏書曰:『官占唯能蔽志,昆命于元龜』,其是之謂乎!志曰:『聖人不煩卜筮』,惠王其有焉。」

(傳十八·三)夏,衛石圃逐其君起,起奔齊。衛侯輒自齊復歸,逐石圃,而復石魋與大叔遺。

哀公(傳十九·一)十九年

春,越人侵楚,以誤吳也。夏,楚公子慶、公孫寬追越師,至冥,不及,乃還。

(傳十九·二)秋,楚沈諸梁伐東夷,三夷男女及楚師盟于敖。

(傳十九·三)冬,叔青如京師,敬王崩故也。

哀公(傳二十·一)二十年

春,齊人來徵會。夏,會于廩丘,為鄭故,謀伐晉。鄭人辭諸侯。秋,師還。

(傳二十·二)吳公子慶忌驟諫吳子曰:「不改,必亡。」弗聽。出居于艾,遂適楚。聞越將伐吳,冬,請歸平越,遂歸。欲除不忠者以說于越。吳人殺之。

(傳二十·三)十一月,越圍吳,趙孟降於喪食。楚隆曰:「三年之喪,親昵之極也,主又降之,無乃有故乎?」趙孟曰:「黃池之役,先主與吳王有質,曰:『好惡同之。』今越圍吳,嗣子不廢舊業而敵之,非晉之所能及也,吾是以為降。」楚隆曰:「若使吳王知之,若何?」趙孟曰:「可乎?」隆曰:「請嘗之。」乃往,先造于越軍,曰:「吳犯間上國多矣,聞君親討焉,諸夏之人莫不欣喜,唯恐君志之不從,請入視之。」許之。告于吳王曰:「寡君之老無恤使陪臣隆,敢展謝其不共:黃池之役,君之先臣志父得承齊盟,曰『好惡同之』。今君在難,無恤不敢憚勞,非晉國之所能及也,使陪臣敢展布之。」王拜稽首曰:「寡人不佞,不能事越,以為大夫憂,拜命之辱。」與之一簞珠,使問趙孟曰:「句踐將生憂寡人,寡人死之不得矣。」王曰:「溺人必笑,吾將有問也。史黯何以得為君子?」對曰:「黯也進不見惡,退無謗言。」王曰:「宜哉!」

哀公(傳二一·一)二十一年

夏,五月,越人始來。

(傳二一·二)秋,八月,公及齊侯、邾子盟于顧。齊人責稽首,因歌之曰:「魯人之皋,憂不覺,使我高蹈。唯其儒書,以為二國憂。」是行也,公先至于陽穀。齊閭丘息曰:「君辱舉玉趾,以在寡君之軍,群臣將傳遽以告寡君。比其復也,君無乃勤。為仆人之未次,請除館於舟道。」辭曰:「敢勤仆人?」

哀公(傳二二·一)二十二年

夏,四月,邾隱公自齊奔越,曰:「吳為無道,執父立子。」越人歸之,太子革奔越。

(傳二二·二)冬,十一月丁卯,越滅吳,請使吳王居甬東。辭曰:「孤老矣,焉能事君?」乃縊。越人以歸。

哀公(傳二三·一)二十三年

春,宋景曹卒。季康子使冉有吊,且送葬,曰:「敝邑有社稷之事,使肥與有職競焉,是以不得助執紼,使求從輿人,曰:『以肥之得備彌甥也,有不腆先人之產馬,使求薦諸夫人之宰,其可以稱旌繁乎!』」

(傳二三·二)夏,六月,晉荀瑤伐齊,高無丕帥師禦之。知伯視齊師,馬駭,遂驅之,曰:「齊人知餘旗,其謂余畏而反也。」及壘而還。將戰,長武子請卜。知伯曰:「君告於天子,而卜之以守龜於宗祧,吉矣,吾又何卜焉?且齊人取我英丘,君命瑤,非敢耀武也,治英丘也。以辭伐罪足矣,何必卜?」壬辰,戰于犁丘,齊師敗績。知伯親禽顏庚。

(傳二三·三)秋,八月,叔青如越,始使越也。越諸鞅來聘,報叔青也。

哀公(傳二四·一)二十四年

夏,四月,晉侯將伐齊,使來乞師,曰:「昔臧文仲以楚師伐齊,取穀;宣叔以晉師伐齊,取汶陽。寡君欲徼福於周公,愿乞靈於臧氏。」臧石帥師會之,取廩丘。軍吏令繕,將進。萊章曰:「君卑政暴,往歲克敵,今又勝都,天奉多矣,又焉能進?是躗言也。役將班矣。」晉師乃還。餼臧石牛,大史謝之,曰:「以寡君之在行,牢禮不度,敢展謝之。」

(傳二四·二)邾子又無道,越人執之以歸,而立公子何。何亦無道。

(傳二四·三)公子荊之母嬖,將以為夫人,使宗人釁夏獻其禮。對曰:「無之。」公怒曰:「女為宗司,立夫人,國之大禮也,何故無之?」對曰:「周公及武公娶於薛,孝、惠娶於商,自桓以下娶於齊,此禮也則有。若以妾為夫人,則固無其禮也。」公卒立之,而以荊為太子,國人始惡之。

(傳二四·四)閏月,公如越,得太子適郢,將妻公而多與之地。公孫有山使告于季孫。季孫懼,使因大宰嚭而納賂焉,乃止。

哀公(傳二五·一)二十五年

夏,五月庚辰,衛侯出奔宋。衛侯為靈臺于藉圃,與諸大夫飲酒焉,褚師聲子而登席,公怒。辭曰:「臣有疾,異於人;若見之,君將之,是以不敢。」公愈怒。大夫辭之,不可。褚師出。公戟其手,曰:「必斷而足!」聞之。褚師與司冠亥乘,曰:「今日幸而後亡。」公之入也,奪南氏邑,而奪司寇亥政。公使侍人納公文懿子之車于池。

(傳二五·一)初,衛人翦夏丁氏,以其帑賜彭封彌子。彌子飲公酒,納夏戊之女,嬖,以為夫人。其弟期,大叔疾之從孫甥也,少畜於公,以為司徒。夫人寵衰,期得罪。公使三匠久。公使優狡盟拳彌,而甚近信之。故褚師比、公孫彌牟、公文要、司寇亥、司徒期因三匠與拳彌以作亂,皆執利兵,無者執斤。使拳彌入于公宮,而自太子疾之宮噪以攻公。鄄子士請禦之,彌援其手,曰:「子則勇矣,將若君何?不見先君乎?君何所不逞欲?且君嘗在外矣,豈必不反?當今不可,眾怒難犯。休而易間也。」乃出。將適蒲,彌曰:「晉無信,不可。」將適鄄,彌曰:「齊、晉爭我,不可。」將適泠,彌曰:「魯不足與。請適城鉏,以鉤越。越有君。」乃適城鉏。彌曰:「衛盜不可知也,請速,自我始。」乃載寶以歸。

(傳二五·一)公為支離之卒,因祝史揮以侵衛。衛人病之。懿子知之,見子之,請逐揮。文子曰:「無罪。」懿子曰:「彼好專利而妄,夫見君之入也,將先道焉。若逐之,必出於南門,而適君所。夫越新得諸侯,將必請師焉。」揮在朝,使吏遣諸其室。揮出,信,弗內。五日,乃館諸外里,遂有寵,使如越請師。

(傳二五·二)六月,公至自越,季庚子、孟武伯逆於五梧。郭重仆,見二子,曰:「惡言多矣,君請盡之。」公宴於五梧,武伯為祝,惡郭重,曰:「何肥也?」季孫曰:「請飲彘也!以魯國之密邇仇讎,臣是以不獲從君,克免於大行,又謂重也肥。」公曰:「是食言多矣,能無肥乎?」飲酒不樂,公與大夫始有惡。

哀公(傳二六·一)二十六年

夏,五月,叔孫舒帥師會越皋如、舌庸、宋樂筏納衛侯,文子欲納之。懿子曰:「君愎而虐,少待之,必毒於民,乃睦於子矣。」師侵外州,大獲。出禦之,大敗。掘褚師定子之墓,焚之于平莊之上。

(傳二六·一)文子使王孫齊私於皋如,曰:「子將大滅衛乎?抑納君而已乎?」皋如曰:「寡君之命無他,納衛君而已。」文子致眾而問焉,曰:「君以蠻夷伐國,國幾亡矣,請納之。」眾曰:「勿納。」曰:「彌牟亡而有益,請自北門出。」眾曰:「勿出。」重賂越人,申開守陴而納公,公不敢入。師還。立悼公,南氏相之。以城鉏與越人。公曰:「期則為此。」令茍有怨於夫人者報之。司徒期聘於越,公攻而奪之幣。期告王,王命取之,期以眾取之。公怒,殺期之甥之為太子者,遂卒于越。

(傳二六·二)宋景公無子,取公孫周之子得與啟畜諸公宮,未有立焉。於是皇緩為右師,皇非我為大司馬,皇懷為司徒,靈不緩為左師,樂筏為司城,樂朱鉏為大司寇,六卿三族降聽政,因大尹以達。大尹常不告,而以其欲稱君命以令。國人惡之。司城欲去大尹,左師曰:「縱之,使盈其罪。重而無基,能無敝乎?」

(傳二六·二)冬,十月,公游于空澤,辛巳,卒于連中。大尹興空澤之士千甲,奉公自空桐入如沃宮,使召六子,曰:「聞下有師,君請六子畫。」六子至,以甲劫之曰:「君有疾病,請二三子盟。」乃盟于少寢之庭,曰:「無為公室不利!」大尹立啟,奉喪殯于大宮,三日而後國人知之。司城茷使宣言于國曰:「大尹惑蠱其君,而專其利,今君無疾而死,死又匿之,是無他矣,大尹之罪也。」得夢啟北首而寢於盧門之外,己為烏而集於其上,咮加於南門,尾加於桐門。曰:「餘夢美,必立。」

(傳二六·二)大尹謀曰:「我不在盟,無乃逐我?復盟之乎!」使祝為載書。六子在唐盂,將盟之。祝襄以載書告皇非我。皇非我因子潞、門尹得、左師謀曰:「民與我,逐之乎!」皆歸授甲,使徇于國曰:「大尹惑蠱其君,以陵虐公室;與我者,救君者也。」眾曰:「與之!」大尹徇曰:「戴氏、皇氏將不利公室,與我者,無憂不富。」眾曰:「無別!」戴氏、皇氏欲伐公,樂得曰:「不可。彼以陵公有罪;我伐公,則甚焉。」使國人施于大尹,大尹奉啟以奔楚,乃立得。司城為上卿,盟曰:「三族共政,無相害也!」

(傳二六·三)衛出公自城鉏使以弓問子贛,且曰:「吾其入乎?」子贛稽首受弓,對曰:「臣不識也。」私於使者曰:「昔成公孫於陳,甯武子、孫莊子為宛濮之盟而君入。獻公孫於齊,子鮮、子展為夷儀之盟而君入。今君再在孫矣,內不聞獻之親,外不聞成之卿,則賜不識所由入也。《詩》曰:『無競惟人,四方其順之。』若得其人,四方以為主,而國於何有?」

哀公(傳二七·一)二十七年

春,越子使舌庸來聘,且言邾田,封于駘上。二月,盟于平陽,三子皆從。康子病之,言及子贛,曰:「若在此,吾不及此夫!」武伯曰:「然。何不召?」曰:「固將召之。」文子曰:「他日請念。」

(傳二七·二)夏,四月己亥,季康子卒。公吊焉,降禮。

(傳二七·三)晉荀瑤帥師伐鄭,次于桐丘。鄭駟弘請救于齊。齊師將興,陳成子屬孤子三日朝。設乘車兩馬,系五邑焉。召顏涿聚之子晉,曰:「隰之役,而父死焉。以國之多難,未女恤也。今君命女以是邑也,服車而朝,毋廢前勞!」乃救鄭。及留舒,違穀七里,穀人不知。及濮,雨,不涉。子思曰:「大國在敝邑之宇下,是以告急。今師不行,恐無及也。」成子衣制杖戈,立於阪上,馬不出者,助之鞭之。知伯聞之,乃還,曰:「我卜伐鄭,不卜敵齊。」使謂成子曰:「大夫陳子,陳之自出。陳之不祀,鄭之罪也,故寡君使瑤察陳衷焉,謂大夫其恤陳乎?若利本之顛,瑤何有焉?」成子怒曰:「多陵人者不在,知伯其能久乎!」

(傳二七·三)中行文子告成子曰:「有自晉師告寅者,將為輕車千乘以厭齊師之門,則可盡也。」成子曰:「寡君命恒曰:『無及寡,無畏眾。』雖過千乘,敢辟之乎?將以子之命告寡君。」文子曰:「吾乃今知所以亡。君子之謀也,始、衷、終皆舉之,而後入焉。今我三不知而入之,不亦難乎!」

(傳二七·四)公患三桓之侈也,欲以諸侯去之;三桓亦患公之妄也,故君臣多間。公游于陵阪,遇孟武伯於孟氏之衢,曰:「請有問於子:餘及死乎?」對曰:「臣無由知之。」三問,卒辭不對。公欲以越伐魯而去三桓,秋,八月甲戌,公如公孫有陘氏。因孫於邾,乃遂如越。國人施公孫有山氏。

(傳二七·五)悼之四年,晉荀瑤帥師圍鄭,未至,鄭駟弘曰:「知伯愎而好勝,早下之,則可行也。」乃先保南里以待之。知伯入南里,門于桔柣之門。鄭人俘酅魁壘,賂之以知政,閉其口而死。將門,知伯謂趙孟:「入之!」對曰:「主在此。」知伯曰:「惡而無勇,何以為子?」對曰:「以能忍恥,庶無害趙宗乎!」知伯不悛,趙襄子由是惎知伯,遂喪之。知伯貪而愎,故韓、魏反而喪之。